“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爸!妈!救我!快叫救护车!”
苏子涛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狭小而又破旧的公寓里回荡,如同杜鹃泣血,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恐惧。
萧峰早己离去,只留下那个装有林默过去岁月的梨花木箱子,和他那句如同最后审判般冰冷的话语。
以及,满室的狼藉与绝望。
苏建国和李秀琴老两口,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体面,他们连滚带爬地扑到儿子身边,看着苏子涛那条以恐怖角度扭曲的断腿,和那刺破皮肉的森然白骨,吓得魂飞魄散。
“子涛!我的儿啊!”李秀琴抱着儿子的头,哭得撕心裂肺,几近昏厥。
苏建国则哆嗦着手,掏出手机,颤抖着拨打了急救电话。他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泪纵横。
整个客厅,被哭喊声、哀嚎声、求救声彻底淹没,宛如一幅人间地狱的浮世绘。
只有苏晚晴,静静地,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央。
她没有哭,也没有去扶自己的弟弟。她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茶几上那张黑色的、鎏金的名片。
【神话资本 创始人 林默】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此刻在她眼中,却比地狱的判决书还要沉重,还要令人窒息。
“跪着,求他。”
萧峰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屈辱。
是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屈辱。
她苏晚晴,从小就是天之骄女,是众星捧月的江城明珠。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
让她,带着苏家最后的资产,去跪着求那个被她像垃圾一样丢掉的男人?
不!
她做不到!
一股莫名的、来自骨子里的高傲,让她攥紧了拳头。她宁愿死,也不愿意以那样一种卑微的姿态,出现在林默面前!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苏子涛被固定在担架上,抬走的时候,还在因为剧痛而不断地抽搐、哀嚎。李秀琴哭哭啼啼地跟着上了车,苏建国则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处理手续。
混乱的人群离去后,整个公寓,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苏晚晴缓缓地走到沙发前,瘫坐下来。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张名片上。
去,还是不去?
跪,还是不跪?
她的内心,像一个天平,两端放着同样沉重的东西——一边,是她守护了二十多年的、最后的尊常;另一边,是父母的晚年,是家族最后的存续。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了父亲那瞬间苍老的脸,想起了母亲那歇斯底里的哭喊,想起了弟弟那条血肉模糊的断腿。
这一切,都是因谁而起?
是林默吗?
是他心狠手辣,不念旧情吗?
不……
苏晚晴的心中,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不是的!
这一切,都是我们自找的!
是我们,在他最需要尊重的时候,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反复践踏!
是我们,在他还满怀爱意的时候,用最冰冷、最伤人的方式,给了他致命一击!
是我们,亲手把他从一个愿意为我们付出一切的爱人,逼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复仇魔神!
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现在,他只不过是把我们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加倍地,还了回来而己。
想通了这一点,苏晚晴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她知道,自己没得选。
她不是为自己而活,她是苏家的女儿,是这个家族的囚徒。从她享受了这个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那一刻起,她就必须承担起家族衰败时,所要付出的代价。
哪怕这个代价,是她全部的尊严。
……
两天后。
医院的VIP病房里。
苏子涛的右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高高地吊起。虽然己经脱离了危险,但医生说,他这条腿,就算好了,以后也会是个瘸子,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李秀琴守在病床边,一边给儿子喂着粥,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
“那个林默,就是个畜生!白眼狼!我们苏家养了他三年,他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还有那个叫萧峰的,下手这么狠!老天爷怎么不降个雷,把他们都劈死啊!”
苏建国坐在一旁,沉默地削着一个苹果,手却抖得厉害,果皮断了好几次。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苏晚晴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风衣,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试图掩盖那无法掩饰的憔悴与苍白。她的手上,提着一个厚厚的公文包。
她的出现,让病房内的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晚晴,你……你想通了?”苏建国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道。
苏晚晴没有回答。
她只是走到病床前,静静地看着自己那个曾经飞扬跋扈,如今却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的弟弟。
“子涛,”她平静地开口,“还疼吗?”
“姐!”苏子涛看到苏晚晴,像是看到了救星,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姐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当瘸子!林默!都是那个林默害的!你去找他!你去求他!他那么爱你,只要你肯服个软,他一定会心软的!”
“爱?”
苏晚晴听到这个字,脸上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容。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子涛,你错了。”
“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被辜负后的爱。当它被磨灭干净后,剩下的,就只有比恨更冰冷的……漠视。”
她将手中的公文包,放在了床头柜上。
“这里面,是苏家剩下的所有东西。房产证,地契,还有一些零散的股权证明。”
她转过身,看向自己的父母,眼神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碎的平静。
“爸,妈,对不起。”
“女儿……不孝。”
说完,她没有再看病床上哀嚎的弟弟,也没有再看目瞪口呆的父母。
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走出了病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但她的背影,却无比的决绝。
她知道,她即将要去的地方,是她的地狱,是她尊严的坟墓。
但她,别无选择。
为了这个家,她将献上自己……最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