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的倒悬魂越来越多,它们像一串被倒吊的粽子,西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影子在地上织成黑网,所过之处,青石板都结上了层薄冰。玄清子的拂尘在空中划出半圆,金光落地形成屏障,暂时挡住了影子的蔓延。
“这是困魂阵!” 他银丝一抖,扫开扑到近前的两个倒悬魂,“戏台是阵眼,这些影子能吸收阳气,再不想办法破阵,我们的灵力都会被吸干!”
清风的右臂还在隐隐作痛,倒悬魂的水袖留下的勒痕泛着青黑。他咬着牙将断剑横在胸前:“小新,你带苏师妹去拆阵眼!我和道长挡住它们!” 话音未落,三个倒悬魂同时扑来,水袖缠成麻花状,首取他的咽喉。
苏绾突然拽住我的手腕,银针在她指间连成线:“跟我来!戏班后台通常有祖师爷牌位,困魂阵的阵基多半藏在那!” 她的药箱撞在我腿上,发出玻璃瓶碰撞的脆响 —— 那是她最后的 “破秽散”,能暂时驱散阴气。
穿过戏台侧门时,我瞥见地上散落的戏服,每件衣服的领口都绣着极小的黑莲,与李家大宅的邪术纹路如出一辙。聚魂笺在怀中发烫,戏子魂的水袖突然从笺上伸出,缠住我的手腕,往化妆台的方向拉扯。
“它在指路!” 我跟着水袖的牵引跑到台前,化妆台上的铜镜蒙着层灰,擦去灰尘的瞬间,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们,而是二十多个倒悬的人影,他们被钉在桃木架上,头顶悬着黑莲符咒。
“这才是他们的真身!” 苏绾的声音带着怒意,银针突然刺入镜面,“有人把整个戏班的魂魄封在了镜子里,再用邪术催生出倒悬魂!”
铜镜突然 “咔嚓” 裂开,一个穿黑袍的人影在镜中一闪而过。那人举着把小刀,正在给镜中的柳如烟画脸谱,刀尖划过之处,戏台上的倒悬魂就发出一声惨叫。
“是幽冥阁的傀儡师!” 我认出那人袖口的骷髅徽记,鬼火突然暴涨,将铜镜烧得滚烫,“他们在远程操控这些倒悬魂!”
聚魂笺上的七种冤魂同时冲出,孩童魂抱住镜中一个小戏子的影子,书生魂用墨汁在镜面上画符,将军魂的断枪则狠狠砸向黑袍人的镜像。铜镜剧烈震颤,戏台上的倒悬魂动作明显迟滞,影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就是现在!” 苏绾将破秽散撒向化妆台下方,白色粉末遇到地面的缝隙,立刻燃起幽蓝的火焰。火焰中露出个黑木盒子,盒子上的锁是黑莲形状,与我手中的玉佩正好契合。
我将玉佩按在锁上,盒盖 “啪” 地弹开,里面躺着二十多根头发,每根头发都系着个小木牌,正是柳如烟他们的名字。“这是养魂木!” 苏绾的声音带着后怕,“再晚三天,这些魂魄就会被彻底炼化,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她刚要伸手去拿木牌,戏台突然剧烈摇晃。我们冲到台前,只见清风的断剑卡在一个倒悬魂的咽喉里,他的左臂己完全青紫,却死死咬住一个扑向玄清子的倒悬魂的肩膀。玄清子的拂尘断了半截,银丝上缠着七八条水袖,金光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快用聚魂笺收魂!” 玄清子的喊声带着喘息,他突然将拂尘甩出,缠住离我最近的倒悬魂,“这些影子怕魂魄本源!”
我举起聚魂笺,七种冤魂的光芒化作漩涡,将木盒里的头发吸了进去。戏台上的倒悬魂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像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干瘪,影子在地上缩成小黑点,最终彻底消散。
最后一个倒悬魂消失时,柳如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谢谢…… 记得告诉镇西头的张木匠,他女儿的平安锁…… 我藏在戏台第三块砖下……”
清风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臂的勒痕开始渗血。苏绾赶紧扑过去给他敷药,银针刚碰到伤口,他就疼得倒抽冷气:“轻点…… 你这针法比倒悬魂的水袖还狠。”
“嫌疼就别硬撑。” 苏绾的眼眶红了,手却稳得很,“再晚一步,你的胳膊就废了,到时候怎么跟玄清子道长交代?”
玄清子捡起半截拂尘,看着戏台中央渐渐隐去的黑莲纹路:“幽冥阁在每个镇都布了局,落霞镇的困魂阵只是开始。” 他突然看向镇西头,“张木匠…… 恐怕也出事了。”
聚魂笺在我手中微微发烫,柳如烟的魂魄蜷缩在笺角,手里捧着个小小的平安锁虚影。我想起她最后的嘱托,心里一阵发酸 —— 这些被炼成倒悬魂的戏子,到死都记着人间的牵挂。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们在镇西头的木匠铺找到了张木匠。他被绑在房梁上,早己没了气息,脖子上的勒痕与倒悬魂的水袖形状完全一致。他脚边的木箱里,整齐地码着二十多个平安锁,每个锁上都刻着戏班成员的名字。
“是柳如烟让他做的。” 清风捡起一个平安锁,上面的 “柳” 字刻得格外深,“她说戏班要去外地演出,让他做些平安锁保佑大家。”
苏绾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平安锁上:“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幽冥阁的祭品。”
玄清子望着东方的朝霞,声音沉重:“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幽冥阁在收集怨魂,恐怕是想在月圆之夜,用百鬼的怨气彻底冲开一处镇界点。”
我握紧聚魂笺,七种冤魂的光芒中,又多了二十多个微弱的光点。它们在笺上依偎着,像一群找到了归宿的孩子。母亲的残魂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温暖,聚魂笺的边角透出淡淡的金光,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
下一站,黑水河对岸的乱葬岗。那里的怨气,比落霞镇重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