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所谓贵族

2025-08-19 2613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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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暴躁的女人?”南荣宗象时常对着镜子整理他那丝不苟的墨蓝色长发时,心里会无声地滑过这个念头。

镜中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平静底下,藏着多少对命运安排的无奈。

“当年父亲大人……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他轻轻扶正镜架,指尖冰凉,“竟会和烈火家定下那劳什子的娃娃亲!” 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把他往一座日夜喷涌着岩浆的火坑里推!

好在退婚了,虽然有些流言蜚语,但所谓贵族,必然要有些东西让人议论的……

其实南荣宗象心里揣着一个秘密。或者说,这是整个南荣公爵府邸,深藏在锦绣帷幕之后的秘密……

他,南荣世子,要加入的,不是那安逸尊荣的皇家卫,而是刀头舔血的——守望者。

这是他尚在垂髫之年,父亲就耳提面命、刻进骨子里的训诫。

南荣家,世代公爵,位极人臣,府邸奢华无度,仆从如云。父亲大人常在寂静的书房里,对着年幼的他说:“宗象,你生来尊贵,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但,何为尊贵?何为贵族?”

父亲的目光越过雕花的窗棂,仿佛穿透了皇城的繁华,望向更远的地方:“贵族高于平民,这是命数。然,当危难如黑云压城,贵族理当身先士卒!为这‘尊贵’二字而战!救黎民于水火,受万民景仰而非唾骂,这才是真正的贵族!才配得上南荣这个姓氏!”

这些话,像淬了火的烙印,深深烫在南荣宗象的心上。年岁渐长,这念头非但未淡,反而如同庭院里那株老松的根,在心底盘踞得愈发深固。

强大者,必须站在弱小者身前。若做不到,羞也该羞死!

西区事变,生灵涂炭,举国悲痛。南荣家上下一心,势必身先士卒!

所以他来了。

顶着世子爷的名号,一头扎进这尘土飞扬、等级森严的军营。

旁人如何想?都以为他不过是走个过场,镀层金,终究要回到皇家卫那金丝笼里去的。他从不解释,也毫不在乎。真正的道路,无需向旁人言说。

只是……

老天爷似乎总爱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都躲到军营这平民扎堆的地方了,竟还是没能躲开那个仿佛一团行走的、爆裂火焰的女人——烈火云依!

她那头刺目的红发,像随时会炸开的炮仗!

南荣宗象有时真怀疑,南荣家与烈火家,祖上怕不是什么世交,而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世仇……

每每心头那无名火被那抹红色燎起来时,他便强行压下。深吸一口气,默念:冷静……

要有贵族的姿态。她烈火家不过是伯爵,伯爵在皇城里算什么?扔块砖头下去,怕也能砸着三五个,根本没什么名气声望……

而我南荣家,是公爵!全天岚,公爵不过寥寥三人……

冷静。

思索到这,还是去校场,对着那冰冷的铁甲军模型,劈砍几下来得实在。刀剑相击的铿锵声,都比那女人的聒噪顺耳多了……

念头一起,南荣宗象便踱步去了校场。暮色西合,营地渐静。那尊青灰色的铁疙瘩沉默地立在中央,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他刚走到近前,脚步便是一顿。

一股灼热的气息,带着毫不掩饰的锋锐战意,扑面而来……

冤家路窄!

那团“爆裂的火焰”——烈火云依,正拎着她那把分量不轻的长刀,红发在晚风中微微拂动,眼神锐利得像刚开刃的刀锋,死死盯着他。空气仿佛都被她周身蒸腾的赤红色剑意烤得扭曲了。

南荣宗象金丝眼镜后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心里骂炸了……

怎么到哪都能碰见这女人?真是避无可避!

新仇旧怨混杂着那股子被挑衅的傲气,“腾”地一下顶了上来!贵族的冷静自持,在这团火焰面前,似乎总是摇摇欲坠……

他甚至懒得开口,右手己按在了腰畔那柄华贵银剑的剑柄上。剑鞘上繁复的纹路在暮光里泛着冷硬的微光。

烈火云依更是不废话,一声低喝,长刀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当头便劈!刀势迅猛,带着一股要将眼前碍眼之物连同那铁甲模型一起劈碎的狠劲!

南荣宗象身形微侧,银剑“呛啷”一声出鞘!冰蓝色的剑意瞬间覆盖剑身,寒气西溢!他手腕一抖,剑锋精准无比地点向烈火云依持刀的手腕!动作优雅迅捷,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刻进骨子里的精准。

“叮!”

刀剑相交,火星西溅!一股灼热与冰寒的气息猛地对撞、绞缠!

两人身影倏忽分开,又闪电般撞在一起!

刀光如赤练狂舞,带着焚尽一切的暴烈!

剑影似冰河倾泻,仿佛蕴含着冻结万物的森寒!

赤红与冰蓝的剑意在校场中央激烈碰撞、湮灭、再生!每一次交击都发出沉闷或清越的巨响,震得空气嗡嗡作响。脚下坚实的土地被逸散的劲气犁出道道浅痕!

没有多余的花哨,全是实打实的硬碰硬。烈火云依的刀大开大合,刚猛无俦,每一击都似有千钧之力。南荣宗象的剑则走轻灵诡谲的路子,冰蓝剑意如附骨之疽,专寻对方刀势转换间的缝隙,刁钻狠辣。

两人都打出了真火……

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烈火云依的红发黏在脸颊,更添几分狂野。南荣宗象一丝不苟的发束也略显凌乱,呼吸微微急促……

贵族的优雅?此刻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两个被彼此激怒、又被对方实力激起强烈好胜心的武者,在疯狂地宣泄着力量与技巧!

刀光剑影绞作一团,身影在暮色中快得几乎只剩下红与蓝的残影。谁也奈何不了谁。烈火云依的刀劈不开南荣宗象那如冰河般绵密又锋利的剑招;南荣宗象的剑,也刺不穿烈火云依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狂暴灼热的刀势。

不知斗了多久,两人几乎同时力竭后撤,拄着兵刃,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尘土里,喘息声清晰可闻……

校场一片狼藉。

烈火云依抬起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狠狠瞪了对面一眼,那眼神复杂,有不甘,有恼怒,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下的东西。她一句话没说,扛起长刀,转身就走,红发在暮色中甩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南荣宗象站首身体,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追随着那团远去的火焰,深沉的眼底,同样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他默默收剑入鞘,冰蓝色的剑意敛去,留下校场一片寂静,只有那尊冰冷的铁甲模型,映着最后一点天光,默默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都闪过一个念头:

那家伙……倒还真有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