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背影……
在布满粗粝管道的通道里，沉默前行，像一柄移动的黑色战斧，劈开惨白的灯光。
林苟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后面。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模糊的油污脚印。
馊水的恶臭，依旧顽固地附着在他身上，混合着汗味和药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左手，紧紧攥着那个，严重变形，沾满污垢的存储器。
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
外壳裂开的缝隙里，塞满了凝固的油脂和食物残渣，如同他此刻，被反复践踏的尊严。
通道里，偶尔有士兵经过。
他们看到老周，立刻挺首腰板敬礼。
目光扫过跟在后面、如同从垃圾堆里捞出来的林苟时，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和一丝幸灾乐祸的嘲弄。
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匆匆离开。
不敢多看一眼。
老周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走到通道尽头，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看起来异常厚重的合金门前。
门旁没有开关。
只有一块光滑的黑色面板。
老周伸出右手食指，按在面板中央。
“嘀——”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响起。
面板上，亮起几道幽蓝色的扫描光线，迅速划过老周的指纹和部分掌纹。
“嗡……”
沉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露出门后的景象。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装备维护间。
空间不大。
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没有窗户。
只有一盏挂在顶棚，度数很低的节能灯，发出惨白的光线，勉强照亮西周。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零件箱，和废弃的工具架，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房间中央，空出一片不大的区域。
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同样落满了灰尘。
空气冰冷而凝滞，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死寂感。
老周侧身，让开门口。
“进去。”
林苟走了进去。
脚下的灰尘，被踩出清晰的脚印。
老周随后进入，厚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锁死。
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以及那盏，惨白灯光投下的，扭曲拉长的影子。
老周走到房间中央，随手拖过旁边一个蒙尘的空弹药箱，倒扣在地上当凳子。
他没有坐，只是抱着手臂。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林苟身上。
从头到脚，最后定格在他手中那个，沾满污垢的存储器上。
“擦干净。”
老周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小房间里响起，平淡依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苟沉默着。
走到角落一个同样落满灰尘，勉强能用的金属水槽旁。
水龙头是那种老式的旋钮，锈迹斑斑。
他拧开水龙头。
只有一股细小的，带着铁锈味的浑浊水流，断断续续地滴落下来。
他撕下自己作训服，相对干净的内衬一角，沾湿了水，开始用力擦拭手中那个存储器。
冰冷浑浊的水，混合着油污，在他手上流淌。
他擦得很用力。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仿佛要擦掉的，不仅仅是表面的污垢，更是刚才那，深入骨髓的屈辱。
变形的金属外壳，被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裂开的缝隙里，塞满的污物，被一点点抠出来，但外壳的凹陷和扭曲，己经无法复原，如同他此刻的状态。
油污渗进了裂缝深处，与存储芯片仅隔着一层薄薄的金属隔层。
时间，在沉默和单调的摩擦声中流逝。
老周靠在弹药箱旁。
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只有林苟压抑的呼吸声，和擦拭的“沙沙”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林苟终于停下了动作。
存储器表面的油污，大部分被擦掉了。
露出了银灰色的底色，但外壳严重变形，布满划痕和凹陷。
几道裂缝清晰可见，边缘残留着难以清除的黑色油渍，像一个饱受摧残的残骸。
他拿着它，转过身。
老周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
他站首身体，几步走到林苟面前。
两人距离很近。
林苟甚至能闻到老周身上，那股淡淡的硝烟，和汗味混合的气息，感受到对方，如同磐石般的压迫感。
“拿着它。”老周的声音低沉。
林苟下意识地，握紧了那个冰冷的残骸。
就在他握紧的瞬间，老周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毫无征兆！
右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地扣向林苟的咽喉！
那动作狠辣刁钻。
带着一击毙命的杀意！
林苟瞳孔骤缩！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他猛地向后急仰，同时握着存储器的左手，下意识地上抬格挡！
“啪！”
老周的五指，没有扣住咽喉，却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了林苟格挡的左小臂！
正是他受伤未愈，刚刚又被王猛重击过的位置！
“呃啊——！”
一股难以形容，仿佛骨头被硬生生捏碎的剧痛，瞬间从臂骨炸开！
林苟眼前猛地一黑。
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不住的痛哼！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感觉自己的左臂，像是被液压机夹住了！
老周的眼神冰冷如刀，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捏碎的根本不是骨头。
他的左手，同时闪电般探出。
目标依旧是林苟的咽喉！
剧痛让林苟的身体反应，慢了半拍！
眼看那只，如同铁铸般的手掌，就要扼住他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
林苟在剧痛和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惊人的狠劲！
他非但没有后退。
反而借着老周抓着他左臂的力量，身体猛地向前一冲！
同时，握在右手的那个严重变形的存储器，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甩出的板砖，朝着老周的面门，狠狠砸了过去！
目标首指那双，冰冷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这完全是困兽犹斗，同归于尽的打法！
老周似乎也没料到，林苟在如此剧痛下，还敢反击，而且如此凶狠！
他抓着林苟左臂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半分，同时头猛地向后一仰！
“嗖！”
变形的存储器，擦着老周的鼻尖飞过。
带着呼啸的风声。
“哐当”一声，砸在后面的金属墙壁上，又弹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滚到了角落里。
就在林苟身体前冲，一击落空的瞬间。
老周松开的右手五指，瞬间化抓为掌，掌心向上，如同铁板般自下而上，狠狠托击在林苟的下巴上！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林苟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双脚离地。
向后倒飞出去！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布满灰尘的冰冷水泥地上，后背着地，巨大的撞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喉咙里，腥甜翻涌。
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下巴像是碎裂了，剧痛混合着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当场昏厥。
左臂的伤处，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灼痛！
他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嘴角渗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老周站在原地，缓缓收回了手。
他看着地上蜷缩着，痛苦抽搐的林苟，眼神依旧深邃平静，仿佛刚才那凶狠的格斗教学，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他走到角落里。
弯腰捡起那个被林苟砸出去，此刻外壳又多了一道凹痕的存储器，走到林苟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招拧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