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
安排好,经验丰富的看护。
又盯着护士,给林峰注射了,镇痛和安神的药物,看着他沉沉睡去,眉头依旧紧锁,林苟才轻轻,退出病房。
午后的阳光,灼热地炙烤着露台。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指尖的香烟,燃了半截,烟雾缭绕……
模糊了他疲惫的面容。
下面花园里,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被家属搀扶着,缓慢行走,一片平和景象。
他却感觉,身处两个世界的夹缝。
……
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阳光下有些暗淡。
他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家”。
指尖悬停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才用力按下拨号键。
“嘟…嘟……”
两声之后,电话被秒接。
母亲那带着浓重乡音,焦虑到嘶哑的声音,瞬间炸响,背景里,还有父亲急促的喘息,和板凳拖动的声音。
“喂?!苟子?!是不是苟子?!阿峰呢?!找到没?!找到没啊?!急死我了!这几天眼皮子首跳,心慌得饭都吃不下……”
声音带着哭腔,劈头盖脸,充满了无助的恐慌。
林苟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用力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稳、轻松……
甚至带上一点笑意:“妈,是我,苟子,别急别急!找到了!阿峰跟我在一起呢!没事了!安全了!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
“你们也跟二叔说一声,阿峰没事,让他们也别太担心!”
他刻意拔高了声调。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祖宗显灵啊!”
母亲的声音,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庆幸,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夹杂着父亲在旁边反复确认。
“真找到啦?真没事?”的追问。
“阿峰呢?让他接电话!快让我听听他声儿!他咋样?吓着没?吃没吃饭?”
母亲哭喊着,迫不及待。
林苟捏着烟的手指,猛地收紧,烟灰簌簌落下。
他看向病房的方向。
里面是沉睡,手部严重伤残的弟弟。
林峰虽为堂弟,但从小,二叔二婶一首在外打工,都是自己父母带大的……
也和自己,在穿开裆裤时,就一起长大,与亲弟弟无异。
在父母眼里,也和亲儿子无异。
而此时……
电话那头,是望眼欲穿,经不起任何打击的家人。
谎言,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哽在喉咙。
“妈……”
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阿峰他…嗨,就是点儿小意外,手上…嗯…蹭破了点皮,包扎着呢,不太方便拿电话。”
“医生非要他躺着静养几天,观察观察,没事儿!真没事儿!就是…嗯…他那工作性质你也知道,老板挺看重他,正好这边有个大项目,要他跟一段时间,可能…得待一两个月。”
“你们甭担心,我看着他呢!好吃好喝供着,等他能动了,我让他给你们打视频!保证生龙活虎的!”
他努力编织着,看似合理的借口。
语气轻松。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能想象,母亲捂着嘴,压抑哭泣的样子,父亲在一旁,沉默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疙瘩。
过了几秒……
才传来母亲,带着浓重鼻音,小心翼翼的声音:“就…就蹭破点皮?要养那么久?苟子…你可别瞒着妈…阿峰他真没事?”
“真没事!妈,我骗你干啥?”
林苟语气加重,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急躁。
“就是点皮外伤!主要是配合人家项目!大城市,规矩多!你们在家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别瞎想!钱够着呢!”
“等这边事了了,我开车回去,接你们来城里住新房子!”他抛出未来的愿景,试图转移父母的注意力。
“好…好…苟子…你…你一定要照顾好阿峰…也…也顾好自己…别太累…钱…钱不够千万跟家里说……”
母亲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和深不见底的担忧,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林苟心上。
父母一辈子,不图钱,不图权……
只希望儿女,能健健康康就好!
……
“知道啦妈,放心,挂了啊,我这还有点事。”林苟几乎是逃也似的,挂断了电话。
手臂无力地垂下,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他猛地吸了一口,早己熄灭的烟蒂……
辛辣的焦油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眼眶发红。
报喜不报忧。
这温柔的谎言,是悬在心头,最沉重的石头。
露台下的花园,依旧平和。
而他的世界,正被责任和秘密,层层包裹。
……
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壮烈的金红。
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亮起璀璨的灯火。
林苟刚结束与“爱宠世家”新副院长小张的简短电话,确认了交接细节。
阿伟的电话,如同预料般打了进来。
声音亢奋得,几乎要冲破听筒!
“林哥!神了!那楼!五层!每层实打实800平!框架是早几年,老国企盖仓库的标准,敦实得像碉堡!”
“水电消防,都是现成的,稍微规整就能用!关键是房东!急得火烧眉毛,一年租金……”阿伟激动地喘了口气。
“只要80万!签三年还能再谈!合同我电子版发您了!您看…?”
林苟,站在公寓落地窗前。
窗外是流光溢彩,充满无限可能,又暗藏无数旋涡的城市森林。
老周的“闪电”有了启动资金……
林峰躺在了最好的手术台上,父母暂时被安抚,珠宝公司的国内蓝图,在脑中勾勒……
现在。
最关键的一块拼图,也送到了眼前。
……
他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实质性,带着掌控感的弧度,声音沉稳有力:“干得好,明天上午十点,带上纸质合同和房东,我亲自签。”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桌上那份,沾染着异国尘土的“瑞苟珠宝”文件。
“另外,通知所有人:小雅、张伟、苏晴、王哥、小张、老周,后天下午两点,‘新总部大楼’,顶层,开会!林氏控股第一次全体会议,不准迟到。”
“明白!林总!”阿伟的声音响亮无比,充满了对新纪元的憧憬。
……
电话挂断。
公寓里一片寂静。
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林苟的身影,挺拔,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
那串代表着力量与责任的数字——
¥1,503,192.68,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扣除林峰治疗费30万、老周100万启动资金)
这不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而是他用命搏来,需要他呕心沥血去经营、去守护、去壮大的根基。
窗外,霓虹彻底统治了夜空。
将天幕染成一片,光怪陆离的海洋。
车流如同发光的血管,在这钢铁巨兽的体内,奔腾不息。
……
夜色如墨汁般,彻底浸透天空。
公寓内,只余一盏角落的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林苟的影子,长长地孤独地,投射在冰冷的地板,和空旷的墙壁上。
窗外的繁华,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成一片模糊的光幕……
室内,只剩下他平稳,却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手机屏幕的光,固执地亮着。
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那串不断跳动,增长的余额数字,犹如永不枯竭的地下暗河,在寂静中,发出无声的轰鸣,是诱惑,是资本,也是无形的枷锁。
老周离去的走廊……
仿佛还回荡着他,沉稳如山的脚步声,和淡淡的药味,那是安全感的基石。
医院VIP病房里……
林峰在药物作用下,陷入不安的睡眠,那只包裹在昂贵支架中的手,是此刻最沉重,也最不容有失的责任。
桌上的那份,“瑞苟珠宝”股权文件复印件,边缘还沾着一点,难以洗净,暗红色的污渍……
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无声地提醒着他,来自何方,以及前方道路可能的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