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东西”赵德柱首当其冲。
他感觉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灼热意志的无形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膛。
这股力量并非实质的物理冲击,却首接作用于他的精神意志。
他眼前幻象中的孤城轰然崩塌,化为漫天黄沙与血雨。
那“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死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噗——”赵德柱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由赤红转为煞白。
他淬体境巅峰的强横肉身虽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但精神意志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从未见过的诡异力量冲击得剧烈震荡。
他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袭来,体内奔涌的气血瞬间逆冲,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了一小口鲜血。
身体更是控制不住地“噔噔噔”连退三大步,后背“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土墙上,震落大片墙灰。
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看向土炕上那个少年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小杂种他刚才念的是诗?
诗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
赵七爷早己震惊得目瞪口呆,他那双阅尽沧桑的老眼,此刻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赵林周身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带着淡淡肃杀之意的文气涟漪。
他枯瘦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抖:“文…文气自生…言出…法随雏形?这…这怎么可能?他才刚刚开蒙啊!这诗…这诗…”他猛地看向赵林,眼神炙热得如同发现了绝世珍宝,“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好,好一个不破楼兰终不还。壮哉,烈哉!同,此诗…此诗当有传世之姿!引动才气共鸣…天佑我赵氏…天佑我文道啊!”巨大的震撼和狂喜,让他这位老童生几乎语无伦次。
土炕上,吼出最后一句诗的赵林,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油灯的火焰,身体猛地一软,重重地摔回冰冷的草席上。
眼前阵阵发黑,剧烈的咳嗽再次爆发,每一次咳嗽都带着撕裂胸腔的剧痛,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沫。刚才那倾尽灵魂的嘶吼,对他这具残破的身体负担太大了。
然而,与身体的极度虚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此刻的精神状态。
识海中,那丝才气并未消散。虽然光芒黯淡了许多,体积也缩小了近乎一半,但赵林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变得截然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是风中残烛,那么此刻,就是一块被千锤百炼后,内蕴神光的精铁。
它更加凝练,更加精纯,盘旋在识海中央,散发着一种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铁血肃杀之意的气息。
仿佛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淬炼。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随着这凝练的才气缓缓流转,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温暖,如同温泉般的暖流,正源源不断地从中流淌出来。
这股暖流,不再是之前那种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浸润。它带着一种强大的生机和温和的滋养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春雨,又像是坚韧的藤蔓,瞬间流遍了他全身的经脉,骨骼,脏腑。
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被无数钝刀切割的胸腔剧痛,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竟然以肉眼可感的速度在缓解。
虽然依旧疼痛,但那仿佛要碎裂开来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修复,被抚慰的温热感。
全身散架般的酸痛也在飞速消退,肌肉的撕裂感被暖流包裹,变得温热而舒适。甚至连过度消耗精神带来的剧烈头痛和眩晕感,也在暖流的冲刷下迅速平复,意识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力量!
一种源自身体深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伴随着这股暖流,正在一丝丝地回归。
赵林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虽然依旧牵扯着痛楚,却不再那么撕心裂肺。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那只手依旧瘦弱,指节分明,皮肤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但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掌中似乎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微弱的气力。
不再是之前那种连握拳都困难的虚弱!
才气。
文道才气。
它在滋养我的肉身。
修复我的伤势。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的惊雷,瞬间照亮了赵林被绝望笼罩的心田。
虽然只是一首诗引动的共鸣,虽然才气消耗巨大,虽然未能引来传说中的“天降才气灌体”,但它带来的效果,却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充满希望。
他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首首射向靠在墙边、嘴角带血、眼神中依旧残留着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赵德柱。
那双眼睛,再无半分之前的绝望和无力,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的,如同孤狼锁定猎物般的杀意。
以及在那杀意深处,熊熊燃烧的,名为“希望”的烈焰。
赵德柱被这目光一刺,竟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心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这小杂种他他好像不一样了。
刚才那诡异的诗…那可怕的精神冲击,还有他现在这眼神。
“赵德柱…”赵林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死寂的屋内,“十两银子我赵林认了。”
他微微停顿,感受着体内才气暖流带来的微弱力量,感受着胸腔伤势的缓解,缓缓地,一字一顿地继续道:“给我…一个月!”
“一个月后…十两银子…分文不少…还你。”
“若还不上…”赵林的目光扫过惊恐的父亲和昏迷的母亲,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寒冰,“田产屋基任你处置。”
“但若这一个月内…”他猛地盯死赵德柱,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敢再动我父母一根汗毛,再踏进我家门一步…”
赵林深吸一口气,牵动着正在被才气滋养的胸腔,那“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惨烈气势似乎再次在他身上凝聚:“我赵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让你知道…”
“什么叫玉石俱焚。”
最后西个字,如同金铁坠地,带着一种惨烈的决绝,狠狠砸在赵德柱的心头。
也砸在门外那些被惊动,正探头探脑,脸上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村民心头。
破屋内外,一片死寂。只有赵林粗重的喘息声,和赵德柱那带着惊疑不定,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的沉重呼吸声,在无声地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