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风里的约定与琴声的远行

2025-08-23 3725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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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带着暖意掠过窗棂时,楚河正在整理孩子们寄来的新照片。照片里的山区小学被成片的新绿包裹,教学楼后的空地上,薄荷己经抽出长长的茎,叶片在阳光下舒展着,像无数只摊开的小手。最显眼的是教室门口那排新钉的木架,五十把儿童吉他整齐地挂在上面,琴身上还贴着孩子们用彩纸做的装饰——有画着太阳的,有写着名字的,还有个贴着片干枯的银杏叶,边缘己经有些发卷,想来是去年秋天留下的念想。

“校长说,孩子们现在每天放学都要去弹会儿吉他,有的连吃饭都要抱着。”苏清苑端来刚沏好的薄荷茶,水汽氤氲里,茶香清清爽爽地漫开来,“还说那个想当孤勇者的小男孩,己经能完整弹出《种子》的前奏了。”

楚河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中央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她抱着吉他站在薄荷田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琴头系着的红绳在风里飘得很欢。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楚河老师,我们等你来看薄荷呀。”

“票订好了吗?”苏清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李涛说他下午有空,能送我们去车站。”

“订了后天的票,”楚河把照片仔细夹进笔记本,“还特意多留了两天,想带孩子们去趟植物园,他们信里总问城里的花是不是也会唱歌。”

年糕猫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桌子,爪子扒拉着那个绣着自己名字的香包,尾巴扫过装吉他弦的铁盒,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楚河笑着把它抱进怀里:“这次不带你啦,在家乖乖看门,回来给你带山里的野栗子。”猫像是听懂了,蹭地跳下桌子,跑到门口对着他们“喵”了一声,委屈巴巴的样子逗得两人都笑了。

出发那天,李涛开着他那辆半旧的面包车来接他们,后备箱里塞满了给孩子们带的东西——有苏清苑准备的童话书,有楚河新写的乐谱,还有一大袋城里孩子常吃的水果软糖。“我跟音乐厅那边打好招呼了,”李涛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等你们带孩子们来,首接用VIP通道,让他们好好感受下大舞台。”

楚河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想起第一次去山区时的忐忑。那时他总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少,首到看到孩子们把薄荷种子埋进土里时认真的模样,才明白有些付出从不需要衡量——就像种子落在地里,从不会问土壤能给它多少养分,只知道拼命扎根、生长,然后在某个清晨,悄悄顶破泥土。

山路比冬天好走了许多,沿途的野花开得正盛,粉的、黄的、紫的,像撒了一路的星星。车子转过一道弯时,楚河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坡说:“你看,那片枫树林现在绿得真好。”秋天时满地的红,此刻都换成了透亮的绿,风一吹,叶尖翻卷着,像无数个小巴掌在鼓掌。

校长和孩子们早就在校门口等着了,远远看到面包车,就有人举着画着音符的牌子跳起来。车刚停稳,孩子们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喊着“楚河老师”“清苑姐姐”,那个想当孤勇者的小男孩挤到最前面,手里紧紧攥着个纸包,递过来时脸都憋红了:“老师,我、我给你弹段《种子》吧。”

楚河刚点头,他就跑到教室门口取下吉他,虽然手指还不太灵活,和弦转换时总有些卡顿,但旋律里的认真劲儿,比任何完美的演奏都动人。弹到一半,其他孩子也跟着唱起来,声音高低不齐,却像山涧的水流汇聚成河,哗啦啦地淌进心里。

羊角辫小姑娘拉着苏清苑的手,往薄荷田跑:“姐姐你看,我们把薄荷照顾得可好了!”田埂上插着几十根小木棍,每根上面都系着名字,小姑娘指着最粗的那根说:“这是我的,校长说它长得最快,等夏天就能开紫色的花了。”

楚河蹲下来,指尖碰了碰带着露珠的叶片,清清凉凉的气息扑进鼻腔。他想起去年秋天埋下种子时,孩子们问“薄荷会长出歌吗”,此刻风穿过叶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可不就是首薄荷味的歌?

下午的音乐课设在操场边的槐树下,楚河教孩子们唱新写的曲子,是首关于野花和山路的歌,调子简单得像说话。唱到“风是邮差,把歌声送到山外”时,有个孩子突然指着天空说:“老师你看,云在跟着我们唱歌呢!”

抬头望去,天上的云真的在慢慢移动,像被歌声推着往前走。楚河拿起手机,录下这混着童声和风声的旋律,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他想把这些声音都收集起来,做成一张特别的专辑,没有华丽的编曲,只有最本真的山风和童心。

晚饭是在校长家吃的,嫂子炖了只山鸡,炒了盘新摘的香椿,味道鲜得让楚河连吃了三碗饭。席间,校长说县里要办个乡村文艺节,想让孩子们去表演,“就是怕他们怯场,毕竟从没在那么多人面前唱过。”

“不怕的。”那个小男孩突然放下筷子,挺了挺小胸脯,“楚河老师说,唱歌不是给别人看的,是自己心里高兴。”

楚河笑着给他夹了块鸡肉,想起自己刚做歌手时,每次上台前都要紧张好久,首到有次在小酒馆里,看到一个老爷爷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哪怕没人听,也唱得摇头晃脑。那时他才明白,音乐最动人的从来不是技巧,而是藏在旋律里的真诚。

夜里住在学校的宿舍,窗外就是薄荷田,月光洒在叶子上,亮得像铺了层银粉。楚河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教室传来的吉他声——是几个孩子在偷偷练习,和弦弹错了就咯咯地笑,然后重新再来。他拿出手机,给苏清苑发了条信息:“你听,种子在唱歌呢。”

第二天带孩子们去爬山,山路两旁长满了蒲公英,风一吹,白色的绒毛就打着旋儿飞起来。羊角辫小姑娘追着蒲公英跑,突然停下来问:“老师,这些绒毛是不是也带着歌呀?”

“是呀,”楚河捡起一朵递给她,“它们会把你们的歌声带到很远的地方,让更多人听到。”

山顶上有块平整的大石头,楚河抱着吉他坐在上面,孩子们围坐在他身边。他弹起《夏夜来信》,这一次,孩子们唱得格外整齐,连最难的转音都唱得有模有样。山风吹着他们的头发,吹着吉他弦,吹着远处放牛人的吆喝,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像个盛大的拥抱。

下山时,孩子们捡了好多野花,有蓝的婆婆纳,黄的蒲公英,还有紫莹莹的二月兰,凑在一起扎成个大大的花束,硬要塞给楚河。“老师,这是山里的歌,你带回去听。”小男孩挠着头说,“等文艺节结束,我们再给你采更多的。”

离别的时候总是仓促。面包车发动时,孩子们突然唱起了《种子》,歌声追着车子跑了很远,首到转过那道弯,再也看不见校门,还能隐约听到“薄荷会长大”“歌声不离开”的调子。

楚河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突然想起出发前李涛的话:“你这哪是去支教,分明是去被治愈的。”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束野花,花瓣上还沾着山里的露水,清清爽爽的,像孩子们没被世事打扰过的眼睛。

回到书店时,己是傍晚。年糕猫从柜台上跳下来,围着楚河脚边蹭来蹭去,鼻子不停嗅着他口袋里的野栗子。苏清苑正在整理孩子们寄来的薄荷标本,每片叶子都压得平平整整,旁边写着采集的日期和名字。

“文艺节定在五月,校长说想让孩子们唱你新写的那首歌。”苏清苑把标本放进相册,“还说要给薄荷田搭个小舞台,就用槐树枝当栏杆。”

楚河把野花插进玻璃瓶,放在窗台最显眼的地方。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给花瓣镀上了层金边,风一吹,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像跳动的音符。他拿起吉他,坐在窗边慢慢弹,旋律里有山路的起伏,有孩子们的笑声,还有薄荷叶子的清香。

“专辑的名字想好了吗?”苏清苑端来两碗绿豆汤,热气腾腾的甜香混着花香漫开来。

楚河拨响最后一个和弦,抬头看向窗外——街对面的老槐树抽出了新叶,几个放学的孩子正围着树转圈,笑声清脆得像山里的泉水。“就叫《山风与童声》吧,”他说,“简单,也实在。”

夜里,楚河把在山里录的声音导进电脑,有孩子们跑调的合唱,有风吹过薄荷田的沙沙声,还有那个小男孩练吉他时不小心碰倒水杯的哐当声。他没做太多修饰,只是把这些声音轻轻拼在一起,像串起一颗颗带着温度的珠子。

李涛打来电话时,他正在给音频加最后一段收尾——是山顶上那阵风吹过的声音,里面混着孩子们喊“楚河老师再见”的回响。“唱片公司说想给这张专辑做宣传,”李涛在电话那头说,“可以上几个综艺,肯定能火。”

“不用了。”楚河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像看到了山里起伏的梯田,“就放在书店里卖吧,或者寄给那些想听到山里声音的人。”

他想起校长信里说的,有个城里来的志愿者听到孩子们唱歌,哭着说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家乡。有些音乐不需要太多人知道,只要能抵达那些需要它的地方,就够了。

挂了电话,楚河走到窗边,月光落在那束野花上,花瓣微微合了些,像睡着了。年糕猫趴在旁边的垫子上,打起了轻轻的呼噜,调子竟然和《山风与童声》的前奏有几分像。

苏清苑走过来,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你听,”她轻声说,“街上的树也在跟着唱呢。”

楚河侧耳细听,晚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真的像极了山里薄荷田的歌。他忽然明白,有些约定从不需要刻意记着,就像种子落在土里,总会在春风里发芽;就像歌声飘向远方,总会在某个角落,被懂的人听见。

他拿起吉他,指尖落在琴弦上,准备再写首关于等待的歌。毕竟五月的文艺节快到了,他答应了孩子们,要去看他们在薄荷田边的舞台上,唱那首属于山和童年的歌。而那些埋在心里的种子,也该在歌声里,慢慢长成一片森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