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雪落时的和弦与远方的回响

2025-08-23 2942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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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的雪下到后半夜才停,书店的玻璃窗上结了层薄冰,楚河用指腹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音符,冰屑簌簌落在窗台上,像谁在轻轻拨弦。

苏清苑把最后一块烤红薯放进保温盒,年糕猫蹲在旁边,尾巴尖扫过桌面,带起几片没扫净的面包屑。“李涛说元旦有场公益演出,问你要不要去。”她擦了擦手,“在市音乐厅,说是为山区学校募捐乐器。”

楚河正对着手机里的视频发呆——画面里的薄荷己经长得齐腰高,孩子们抱着吉他坐在田埂上,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歌声混着风声飘得很远。听到苏清苑的话,他抬头笑了笑:“去,正好把《种子》唱给更多人听。”

演出前三天,李涛带着乐队来书店排练。贝斯手刚调完音,就被年糕猫绊了个趔趄——那家伙正抱着鼓槌啃得津津有味,被人拎起来时还委屈地喵了一声,爪子上沾着的猫毛全蹭到了鼓面上。

“我说你这书店快成动物园了。”李涛扯了扯被猫抓皱的衬衫,“上次来是薄荷香,这次首接飘猫味儿。”

楚河没理他,指尖在吉他上轻轻扫过。《种子》的旋律比最初柔和了许多,他加了段竹笛的间奏,像山里的泉水在石缝间流淌。排练到一半,苏清苑端来刚煮好的姜汤,雾气腾腾的碗沿上,她忽然说:“其实可以加段童声合唱。”

“哪来的童声?”李涛吸了口姜汤,辣得首咂嘴。

“校长寄来的视频里有啊。”苏清苑打开手机,孩子们跑调的歌声瞬间填满了整个书店,“你听,多干净。”

楚河眼睛亮了。他找出视频里最清晰的一段录音,用电脑剪接时,突然想起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她唱到“夏夜的风会带走所有不安”时,声音突然拔高,像只突然展翅的小鸟。

演出当天,市音乐厅座无虚席。楚河站在后台,能听到观众席传来的窃窃私语,其中有个稚嫩的声音问:“妈妈,那个唱歌的大哥哥,是不是会种会唱歌的草?”

他忽然想起山区小学的操场,想起孩子们把薄荷叶子夹在课本里当书签,想起那个想当孤勇者的小男孩,总在课间偷偷练习吉他和弦,指尖磨出了红印也不肯停。

主持人报幕时,楚河深吸了口气,抱着吉他走上舞台。聚光灯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他看到第一排坐着几个穿校服的孩子,胸前别着和山区小学一样的银杏叶徽章——是李涛特意从郊区学校接来的留守儿童。

前奏响起时,台下忽然安静下来。楚河没有看提词器,目光落在那些孩子脸上,像看到了满山跑的枫红,看到了薄荷田里翻飞的蝴蝶。唱到“每颗种子都在等一场雨”时,他按下了口袋里的播放器,山里的风声突然从音响里涌出来,混着孩子们跑调的合唱,像有片绿色的浪从舞台上漫开。

观众席里响起细碎的抽泣声。楚河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正用纸巾擦眼泪,她的手袋上别着个消防员徽章,和那个羊角辫小姑娘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演出结束后,有记者围上来采访。“您为什么会想到写这样一首歌?”话筒递到嘴边时,楚河忽然看到后台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在签售会上说要去支教的女生,她手里拿着张志愿者证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因为我见过种子发芽的样子。”楚河说,“比任何奖杯都让人踏实。”

回去的路上,李涛把募捐到的钱转到楚河手机里,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后面跟着长长的零。“够买两百把吉他了。”他拍着楚河的肩膀,“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建个音乐教室?”

楚河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雪光在地面上晃出明明灭灭的光斑。“想请孩子们来城里看看。”他说,“看看音乐厅的舞台,摸摸真正的钢琴。”

苏清苑在书店门口堆了个雪人,脑袋是用南瓜做的,戴着楚河的旧围巾,远远看去像个歪着头唱歌的人。年糕猫正蹲在雪人脚边,用爪子扒拉地上的雪粒,听到脚步声就立刻蹿过来,尾巴扫得雪地簌簌响。

“收到个快递,从山里寄来的。”苏清苑把一个布包递给楚河,“校长说是孩子们自己做的。”

布包里裹着二十几支薄荷香包,针脚歪歪扭扭的,里面的干叶散着清清凉凉的味道。每个香包上都绣着个音符,有个特别小的香包上,绣着只胖猫抱着吉他,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送给年糕”。

“校长说,孩子们把长得最壮的薄荷都摘了晾干。”苏清苑拿起一个香包放在书架上,“还说等开春了,要采新的叶子寄来,让你泡茶喝。”

楚河把香包一个个挂在窗边,风一吹,满屋都是薄荷的清香,混着书页的油墨味,像首安静的歌。年糕猫跳上窗台,用鼻子蹭了蹭那个绣着自己名字的香包,突然喵了一声,调子竟然和《种子》的前奏有点像。

元宵节那天,书店办了场小小的音乐会。来的都是附近的街坊,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有拄着拐杖的老奶奶,还有几个常来蹭书看的高中生。楚河没唱那些流行的曲子,只弹了些简单的民谣,唱到《种子》时,台下突然响起细碎的合唱声——是那几个从郊区来的孩子,他们跟着音乐轻轻摇晃,手里举着用彩纸做的薄荷叶子。

散场时,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把一幅画塞到楚河手里。画上是片绿色的田野,田野中间站着个弹吉他的人,天空上飘着好多音符,每个音符里都裹着颗小小的种子。

“老师,我姐姐说,等她从山里支教回来,就教我弹吉他。”小姑娘仰着脸,眼睛亮闪闪的,“她说那里的薄荷长得比我还高呢。”

楚河想起那个在签售会上流泪的女生,想起她信里说“你的歌让我敢踏上那条路”。他蹲下来,指着画里的种子说:“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颗种子,有的是音乐,有的是勇气,有的是想做的事。只要好好照顾它,总有一天会发芽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年糕猫说:“它今天没唱歌。”

楚河笑着挠了挠年糕的下巴,那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在哼着不成调的旋律。

夜里关店时,楚河发现窗台上的香包少了一个。苏清苑指着对面的路灯说:“刚才那个老奶奶拿走了,说闻着薄荷香睡得香。”路灯下,那个拄着拐杖的身影正慢慢走远,手里攥着个绿色的布包,像握着颗小小的种子。

楚河靠在门框上,看着雪后的夜空。月亮很圆,星星很亮,风里带着初春的暖意,好像能听到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他拿出手机,给校长发了条信息:“春天的时候,我们去接孩子们来城里吧。”

屏幕很快亮起回复,只有短短一句话:“孩子们说,要带着新长的薄荷来见你。”

手机揣回口袋时,楚河摸到了个硬硬的东西——是颗核桃,上次从山里带回来的,不知什么时候滚进了口袋。他把核桃放在手心,想起校长说“这是孩子们刚从树上摘的”,想起孩子们沾满泥土的指尖,想起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

苏清苑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年糕猫趴在两人脚边,尾巴随着远处传来的琴声轻轻摆动。

“你听,”苏清苑的声音混着风里的薄荷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芽呢。”

楚河侧耳倾听,除了远处的琴声,还有雪融的滴答声,还有自己胸腔里稳稳跳动的心跳声。他忽然明白,有些种子不用埋在土里,也能在心里长出一片森林。

他拿起吉他,坐在窗边轻轻弹奏。旋律从指尖流淌出来,混着薄荷的清香,混着窗外的月光,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合唱声,像一封写给春天的信。

这一次,他知道这封信的收信人,是所有心里藏着种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