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山风里的音符与种子的约定

2025-08-23 2394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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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区的秋天来得早,楚河踩着满地枫红走进校门时,孩子们正排着队在操场上升旗。红旗升到顶端的那一刻,风卷着银杏叶掠过教学楼,惊起一群栖息在屋檐下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混着国歌的旋律,像支热闹的合唱。

校长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握着他的手时力道很足:“楚老师,孩子们盼了你好几天了,天天问‘会唱歌的大哥哥什么时候来’。”

楚河把背包卸下来,里面的薄荷种子被颠簸得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从包里拿出糖果,分给围上来的孩子:“先唱歌,唱完我们一起种薄荷。”

教室里没有舞台,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欢迎楚河老师”,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麦克风。楚河把吉他放在讲台上,刚调了个弦,后排就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手:“老师,你会唱《孤勇者》吗?我哥哥在电视上听过,说特别好听。”

她的声音刚落,十几个孩子就跟着喊:“要听《孤勇者》!要听《孤勇者》!”

楚河笑了,指尖拨动琴弦。他没唱原版的激昂,反而把节奏放慢了些,像山涧的水流过石头。唱到“爱你孤身走暗巷”时,他看到那个羊角辫小姑娘偷偷抹了把眼睛——后来校长说,她哥哥是消防员,去年在救火时牺牲了。

一曲终了,教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前排有个小男孩突然站起来,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少先队礼:“老师,我长大了也要当孤勇者,保护我妹妹。”

楚河放下吉他,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孩子脸上投下细密的绒毛,像撒了层金粉。他突然想起签售会上那个要去支教的女生,想起信里说“你的歌陪我走过最难的日子”的护士——原来勇气真的能像蒲公英的种子,借着旋律的风,落在每个需要它的地方。

下午的种植课设在教学楼后的空地上。楚河带着孩子们翻土,苏清苑寄来的薄荷种子装在透明的小袋子里,被阳光照得像碎钻。

“薄荷喜欢晒太阳,还得多喝水。”楚河教他们把种子埋进土里,“就像你们一样,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羊角辫小姑娘蹲在地上,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拍平泥土:“老师,薄荷会长出歌吗?”

“会啊。”楚河指着随风摇晃的银杏叶,“等它长出叶子,风一吹,就是薄荷味的歌。”

孩子们的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楚河看着他们沾满泥土的小手,突然觉得这些种子比任何奖杯都珍贵——它们落在土里,会发芽,会开花,会在很多个夏天里,给孩子们讲关于坚持和希望的故事。

离开前,校长非要塞给他一篮子核桃:“山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是孩子们昨天刚从树上摘的,你带回去尝尝。”

楚河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车子开出校门时,他从后视镜里看,看到孩子们还站在路边挥手,手里举着画着音符的牌子。那个羊角辫小姑娘举得最高,牌子上写着:“楚河老师,我们会好好照顾薄荷的!”

回程的山路比来时难走,司机师傅开得很慢。楚河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梯田,突然想写首关于山和孩子的歌。他拿出手机,录下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录下山泉叮咚的回响,还有远处放牛娃的吆喝——这些都是最干净的旋律。

回到书店时,己是深夜。苏清苑在门口留了灯,年糕猫趴在门槛上,看到他回来,立刻蹭地跳起来,绕着他的腿转圈。

“山里冷不冷?”苏清苑接过他手里的核桃,“我炖了羊肉汤,给你暖暖身子。”

楚河坐在桌边,喝着滚烫的羊肉汤,把山里的故事讲给她听。他说孩子们唱歌时跑调的可爱,说薄荷种子埋进土里的样子,说那个想当孤勇者的小男孩。

“他们还问,能不能把《夏夜来信》教给他们。”楚河从背包里拿出个笔记本,上面是孩子们歪歪扭扭的签名,“说想在音乐课上唱。”

苏清苑翻着笔记本,突然指着其中一页笑了:“这个画的是年糕吧?”

纸上画着只胖得像球的猫,旁边写着“会听音乐的猫”。楚河想起临走时,那个羊角辫小姑娘偷偷问他:“老师,你家的猫会唱《孤勇者》吗?”

“等明年春天,我们再去看看吧。”苏清苑把笔记本放进抽屉,“看看薄荷长多高了,听听孩子们唱《夏夜来信》。”

楚河点头,心里却有了个更具体的想法。

一周后,楚河给山区小学寄了个大箱子。里面有五十把儿童吉他,是他托李涛特意订做的;有苏清苑整理的乐谱,上面标着最简单的和弦;还有一盘录着《夏夜来信》伴奏的磁带,他在开头加了段山里的风声。

随箱寄去的,还有封信。楚河在信里说:“音乐不是遥不可及的星星,是你们放学路上采的野花,是田埂上追的蝴蝶,是想说却不好意思说的话。拿起吉他,你们就是自己的歌者。”

年底时,校长寄来段视频。画面里,孩子们坐在教室后排,抱着崭新的吉他,跟着磁带唱《夏夜来信》。那个羊角辫小姑娘站在最前面,声音还是有点抖,却唱得格外认真。教室后的空地上,薄荷己经长出了绿油油的叶子,被风一吹,像片会唱歌的海。

楚河把视频存在手机里,反复看了好几遍。苏清苑端来烤红薯,坐在他身边一起看:“你看,我说过吧,种子会发芽的。”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书店里的暖气很足。楚河拿起吉他,轻轻弹起那首关于山和孩子的歌。旋律里有核桃的香,有薄荷的清,有孩子们沾满泥土的指尖,还有山风里那些没说出口的约定。

“叫什么名字?”苏清苑咬了口红薯,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楚河拨了个和弦,雪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琴弦上,亮得像山里的星星。

“叫《种子》。”他说,“你看,每段旋律都是颗种子,只要有人听,有人唱,就永远不会枯萎。”

年糕猫趴在暖气片上,舒服地打着呼噜。远处传来跨年的钟声,一下,两下,敲在落雪的夜里,敲在渐渐生长的旋律里,敲在每个等待春天的种子心上。

楚河知道,明年的薄荷会更茂盛,孩子们的歌声会更响亮。而他的歌,会像条长长的路,一端连着书店的暖光,一端伸向那些需要温暖的远方。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