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夏夜里的蝉鸣与未完的信笺

2025-08-23 3638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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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后,书店的老电扇开始没日没夜地转,嗡嗡声混着窗外的蝉鸣,倒成了最天然的背景音。楚河把靠窗的旧书桌搬了出去,摆在槐树底下,白天在这里写歌,傍晚就和苏清苑坐着喝茶,看巷子里的孩子追着卖冰棒的三轮车跑。

这天午后,快递员送来个厚厚的信封,寄件人地址是维也纳,邮票上印着金色大厅的剪影。楚河拆开一看,是本烫金的纪念册,里面夹着张演出时的照片——他站在舞台中央,吉他弦反射着灯光,台下的观众举着荧光棒,像一片星星海。

“国际音乐周组委会寄来的,”楚河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用德语写的致辞,翻译过来是“最具灵魂的东方旋律”,“还附了张明年的邀请函。”

苏清苑正给薄荷浇水,闻言回头笑了笑:“明年想去吗?”

楚河把纪念册塞进书架最底层,和那两个金曲奖奖杯挤在一起:“不去了。维也纳的夏天太热,还是家里凉快。”

他没说出口的是,再好的舞台,少了身边递茶的人,也终究少了点滋味。就像去年在金色大厅弹《这世界那么多人》时,满场掌声里,他最想听到的,不过是她轻声说一句“唱得真好”。

七月中旬,出版社的编辑找上门来。她捧着杯冰美式,额头上还带着汗:“楚河老师,我们想给《掌心》出本创作札记,把你的手稿、录音棚花絮和那些没公开的 demo 都整理进去,再配些苏清苑老师拍的照片——你知道,现在好多粉丝都把书店当成‘打卡圣地’了。”

楚河看向柜台后的苏清苑。她正在给新书盖印章,听到这话,笔顿了顿。这些年她拍了不少照片:有楚河在录音棚里睡着的样子,有他蹲在地上给年糕梳毛的侧影,还有去年冬天,两人在雪地里画的歪扭猫。

“她的照片不卖。”楚河先开了口,“手稿和 demo 可以给你们,但要删改什么,得我亲自看。”

“没问题没问题!”编辑赶紧点头,“我们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好音乐是怎么‘长’出来的。对了,还想请你写篇序,说说创作时的故事。”

楚河没立刻答应。他想起那个送画的小姑娘,想起拄拐杖的老奶奶,想起维也纳森林里的小男孩——那些被旋律串联起来的瞬间,像散落在时光里的珠子,该怎么把它们串成线?

夜里关了店门,楚河坐在槐树下的书桌前,台灯的光落在稿纸上。苏清苑端来碗冰镇绿豆汤,看到他对着空白的纸发呆,笑着说:“写不出来就别硬写,编辑又没催你。”

“不是写不出来,是太多了。”楚河搅了搅碗里的绿豆,“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他想起第一次写《红豆》时,是在书店打烊后的深夜。苏清苑给他煮了碗红豆汤,说“相思就像红豆,熬成汤才不苦”;想起录《青花瓷》那天,混音师熬到凌晨三点,突然说“这旋律让我想起我奶奶的嫁妆”;想起跨年夜首播时,弹幕里有人说“听到这首歌,突然想给前任发句‘对不起’”。

原来一首歌的生命,从来不止于创作的瞬间。它会在不同的人心里,长出不同的枝桠。

“那就从第一句歌词说起。”苏清苑坐在他对面,手里摇着蒲扇,“你说过,《掌心》的第一句,是在给我暖手时想出来的。”

楚河抬头看她。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像撒了把碎银。他突然有了主意——这篇序,不写给读者,也不写给听众,就写给那些藏在旋律里的陌生人。

接下来的半个月,楚河每天都在书桌前写一会儿。他不写乐理,也不写技巧,只写那些被歌声接住的故事:

“超市里的小姑娘说,妈妈听到《青花瓷》会想起爸爸送的瓷瓶。其实我写这首歌时,总想起清苑给我泡的茶,茶杯上的花纹,和她袖口蹭上的茶渍。”

“创作营的孩子问我的根在哪里。现在想告诉她,根不是某个地方,是有人等你回家的温度。”

“维也纳的老人说,《这世界那么多人》让他想起北平的胡同。原来好的旋律真的能穿越时空,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落在哪里,就把思念带到哪里。”

写累了,他就弹弹那首《蒲公英》。吉他声一响起,巷口的蝉鸣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年糕猫都要从窝里钻出来,趴在他脚边打盹。

札记定稿那天,编辑带着样书来道谢。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楚河写的结尾,突然红了眼眶:

“我曾以为,写歌是把心事藏进旋律里。后来才明白,真正的音乐,是让每个听歌的人,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的故事。就像掌心的温度,总要传递给另一只手,才算圆满。”

“这段话写得真好。”编辑合上书本,“对了,下周有个签售会,在市中心的书店,能请你去吗?”

楚河看了眼苏清苑。她正在给薄荷浇水,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签售会当天,楚河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和书店里的旧书架倒是很搭。来的人比想象中多,排着队从二楼书店绕到一楼,有抱着专辑的年轻人,有推着婴儿车的妈妈,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手里攥着本泛黄的歌词本,上面抄着《红豆》的歌词。

“楚河老师,能给我写句‘平安’吗?”排在最前面的女生眼睛红红的,“我要去支教了,听你的歌长大的,想带着你的字去远方。”

楚河在她的札记上写下“平安”,又画了颗小小的红豆。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背着吉他走了很远的路,那时候支撑他的,不也是陌生人递来的一杯热水,一句“加油”吗?

签了三个小时,手都酸了。楚河抬起头,看到人群末尾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去年那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现在头发长了些,扎成了麻花辫。她手里捧着那本《掌心》札记,怀里还抱着个小小的吉他。

“楚河老师,”她走到桌前,把吉他抱得更紧了些,“我考上音乐学院了!这是我写的第一首歌,想弹给你听。”

小姑娘弹的是《小幸运》的和弦,却换了自己的歌词:“这世界有那么多门,多幸运,我推开了音乐那扇……”她的声音有点抖,指尖也在颤,却弹得很认真。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听着这个夏日午后的青涩歌声。楚河看着她眼里的光,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在大学琴房里,弹着走调的和弦,却觉得拥有了全世界的少年。

“很好听。”等她弹完,楚河轻声说,“比我当年写的好多了。”

小姑娘红着脸跑开了,留下本札记在桌上。楚河翻开一看,扉页上画着颗蒲公英,旁边写着:“谢谢楚河老师,让我敢推开那扇门。”

签售会结束时,夕阳正斜斜地照进书店。楚河收拾东西时,发现角落里放着个信封,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给楚河老师的故事”。

回到家,他坐在槐树下拆开信封。里面是张医院的缴费单,和一页信纸。写信的人说,她是个护士,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每天穿着防护服加班到凌晨,是《孤勇者》陪着她走过那段最难的日子。“听到‘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时,总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难了。”

信纸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现在疫情过去了,我结婚了,下个月要去度蜜月。楚河老师,你的歌,我会一首听下去。”

楚河把信纸折好,夹进札记里。夜风拂过槐树叶,带来薄荷的清香。他拿起吉他,轻轻弹起那首还没名字的新歌——旋律里有蝉鸣,有笑声,有签售会上的青涩歌声,还有信纸上的那个笑脸。

“叫什么好呢?”苏清苑走过来,靠在他肩上。

楚河拨了个和弦,月光落在琴弦上,亮得像条河。

“叫《夏夜来信》吧。”他说,“你看,有那么多人,把心事写成了信,托蝉鸣带给我们。”

苏清苑没说话,只是跟着旋律轻轻哼唱。年糕猫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书桌,踩在稿纸上,留下几个梅花印。楚河看着那些小小的脚印,突然觉得,这些没写完的旋律,这些没寄完的信,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入秋时,《掌心》创作札记登上了畅销书榜。李涛拿着榜单上门,笑得合不拢嘴:“你小子现在是‘双栖明星’了!音乐圈有你的歌,文坛有你的书……”

楚河没理他,正忙着给薄荷换盆。苏清苑从维也纳带回来的那盆薄荷,己经长得郁郁葱葱,分了好几株出来。

“对了,下个月有个公益演出,在山区小学,孩子们没听过音乐会,你……”

“去。”楚河打断他,“但不弹《掌心》里的歌,我想弹《夏夜来信》,还有那首《蒲公英》。”

他想让山里的孩子知道,音乐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星光,它就藏在蝉鸣里,藏在晚风里,藏在每个普通人的故事里。就像那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就像那个写匿名信的护士,就像他自己——只要敢开口唱,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的歌者。

演出那天,楚河特意穿了双防滑鞋。山路不好走,他却走得很稳。背包里装着吉他,还有苏清苑给孩子们准备的糖果,和一包薄荷种子。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像山涧里的泉水,清澈得能照见人心里的光。楚河站在山坡上,望着那片飘着五星红旗的操场,突然觉得,最好的舞台从来不在金色大厅,而在这些等待被歌声点亮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吉他走了过去。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身上,像披了件金色的衣裳。而那些藏在旋律里的故事,那些夏夜里的来信,那些未完的约定,都在这一刻,长成了新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