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实验室里弥漫着硫磺与能量过载的焦煳味，空气仿佛凝固。
狂热的索罗、震撼的巴罗、沉默的诺尔德，好一场三角戏。
诺尔德低头，摊开右手，掌心那点微凸的紫晶此刻温顺异常，像一枚沉睡的种子。
他深吸一口气，意念沉入其中。
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的狂暴宣泄，而是尝试着去“聆听”，去“引导”那蛰伏在紫晶深处、源自瘟疫天灾方尖碑“轻语”阵列的低语。
嗡——
一阵微不可察的轻颤自掌心扩散开来。
实验室角落，一盆用于实验的、叶片肥厚的观赏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蔫、发黄，叶脉处渗出诡异的紫黑色黏液，散发出淡淡的甜腥气。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凋零之美。
“瘟疫之息……”索罗教授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惊叹，“很好！初步的引导与控制。这只是‘轻语’最表层的应用——加速生命衰败的进程，制造小范围的‘病域’。试试更深层次的。”
诺尔德闭目凝神，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接触实体。
他将意念集中在空气中弥漫的、微弱的能量残余——那是刚才炼金仪式留下的混乱波动。他尝试着用“轻语”去“共鸣”，去“呼唤”。
刹那间，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黏稠起来。
丝丝缕缕、近乎透明的淡紫色雾气凭空而生，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诺尔德周身缓缓流淌、汇聚。
雾气所过之处，金属仪器表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留下淡淡的腐蚀痕迹；羊皮纸卷的边缘迅速卷曲焦黑。
这不再是单纯的疾病传播，而是对“衰败”与“腐朽”规则本身的具象化操控——瘟疫紫雾。
“范围可控，浓度可调……”巴罗博士捂着受伤的手臂，脸色苍白却难掩震撼，他看向索罗，“老师，这……”
索罗抬手制止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诺尔德：“还不够！‘轻语’的核心是‘低语’，是首击灵魂的侵蚀！尝试‘呼唤’！呼唤那些依附于‘衰败’之上的存在！那些……洪荒中的回响！”
诺尔德感到掌心紫晶猛地一跳，一股冰冷而浩瀚的意志似乎被他的尝试所吸引。
他集中全部精神，模仿着索罗教授引导炼金阵时的那种韵律，在意识深处发出一个无声的尖啸——一个关于“腐朽”、“终结”与“遗忘”的呼唤！
“尊贵的冕下，是您在呼唤我吗？”
叽——吱吱——沙沙——呜——
没有声音，却有无数的“声音”瞬间挤满了诺尔德的脑海！尖锐的、嘶哑的、哀怨的、充满恶意的……
仿佛亿万只垂死挣扎的虫豸在啃噬灵魂的堤坝，又像无数溺毙者在深渊中的绝望呓语。
这些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污染，是依附于“瘟疫天灾”权柄之上、散布在时间与空间缝隙中的洪荒轻语。
“呃啊！”巴罗博士首当其冲，即使早有防备，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首刺灵魂的精神冲击撞得眼前发黑，踉跄后退，伤口崩裂，鲜血再次渗出。
连索罗教授也闷哼一声，眼中符文急闪，构筑起一道精神屏障，脸色凝重。
诺尔德猛地切断联系，那些恐怖的呓语如潮水般退去。
他大口喘息，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轻语”阵列那令人战栗的伟力。
“这是，我的力量吗？”
诺尔德低头看向右手紫晶处，默默感受着自身截然不同的变化，也十分疑惑地思考最初那个声音。
“不过刚刚好像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是那个自称自己曾经的部下——苍月？自己的曾经，是我曾忘了什么了吗？”
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这次调用“洪荒轻语”虽然消耗巨大，但体内生命力的流逝速度，却比之前无意识使用紫晶时减缓了数倍。
紫晶仿佛找到了正确的宣泄口，不再狂暴地透支他的生命本源。
索罗教授缓缓放下手，屏障消散。
他看着诺尔德，眼中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你感受到了，诺尔德。”索罗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这就是‘轻语’真正的力量。操控疫病只是皮毛，呼唤衰败的回响才是核心。但记住，每一次‘呼唤’，都是在深渊边缘行走。”
“那些洪荒中的轻语，它们渴望着现实的载体，它们会侵蚀你的意志，引诱你走向彻底的疯狂与毁灭。瘟疫天灾的力量，本质就是一条通往终焉的单行道。”
敬畏的脸色消失，索罗的脸上却又浮现出一丝狂热：“驾驭它，而非被它驾驭。非生死关头，绝不可轻易动用‘洪荒轻语’，尤其是对意志薄弱者，那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诺尔德看着掌心，感受着体内那股蛰伏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份力量是生路，也是诅咒。
不过，他也隐瞒了在呼唤轻语时所听到的异象。
不知是为何，或许是命运的指引，他同样隐隐地感受到，面前的这位老师应该还有更多他所不知道的危险的一面。
“留下吧，诺尔德。”索罗教授忽然说道，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诚恳，“我们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太平了，东方的曼德帝国正咄咄逼人，伟大的万城之城恐怕也早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广袤的中大陆正遭受黑死病的肆虐，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个世界需要我们啊，诺尔德！”
诺尔德心头一震。
索罗的提议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安全的环境，知识的殿堂，力量的引导……这曾是他不敢想象的未来。
然而，安娜脏兮兮却充满依赖的小脸瞬间浮现在脑海。
“感谢您，教授。”诺尔德抬起头，独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我必须回去。安娜……她只有我。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更不能让她卷入……这个漩涡。”
诺尔德一边说着，一边郑重地指了指自己的掌心。
索罗凝视他片刻，最终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去吧。记住我的警告。力量是工具，也是深渊。”
看着诺尔德离去的背影，索罗教授又转头看向巴罗，关心地说道：“你也赶紧去医疗室治疗一下吧，也撑了这么久了，该休息了。”
闻言，巴罗也点点头，推门离去。
呼！
“摩仑……你说的真没错，瘟疫天灾……真的己经降临了……”，环视一圈破碎不堪的实验室，索罗教授喃喃自语着，“但这也是我毕生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