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鲁索的杂货铺”与其说是铺子,不如说是一个塞满了旧时光的洞穴。
杂货铺里面什么都卖,也什么都买,活像一个万能的“百宝箱”。
早几年,那时还没有卡利欧瘟疫,拿波里远比现在要繁华许多,诺尔德就喜欢在这附近乞讨,老鲁索偶尔会大发善心一下打赏他好几十个银便士。
它挤在两栋摇摇欲坠的楼房之间,门口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木牌,上面模糊地画着一个罐子和一把缺口的勺子。
诺尔德藏在杂货铺附近阴暗的角落里,微微张开双手,紧紧盯着自己的掌心。
紫晶中紫光微微流转。
唰!
一个充满着奇异香气的蘑菇就出现在手中。
只是这次,诺尔德紧皱的眉头却丝毫没有放松,因为他终于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紫晶每亮一次,它周遭紫色的血液脉络就深一分。
意味着卡利欧的毒素也就会加速遍布全身!
唉!
“这诅咒的力量果然......”诺尔德轻叹一声,“尽量不能再用了!”
抬头看向远方的杂货铺,在阳光下似乎隐隐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辉。
勉强定定心神,将致幻蘑菇放进麻布袋里,再紧紧地揣进怀中,诺尔德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陈年香料、霉变纸张、生锈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草药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光线昏暗,只有门口和高高的小窗户透进些许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店里堆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杂物:从生锈的船锚零件到褪色的丝绸碎片,从缺口的陶罐到泛黄的航海图,从风干的动物标本到一捆捆散发着怪味的草药。
角落里甚至堆着几块布满青苔、疑似从某座废墟里搬来的石碑残片。
一个头发稀疏花白、佝偻得厉害的老头,正戴着厚厚的单片眼镜,就着油灯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修补着一只布满裂纹的陶碗。
他就是老鲁索。
听到门响,老鲁索慢悠悠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打量着诺尔德。
那眼神没有寻常人面对乞丐的鄙夷或驱赶,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品相不佳的古董。
“哟,小诺尔德?”老鲁索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今天没去翻下水道的‘宝藏’,倒有空光临我这破店了?”他的语气带着点熟稔的调侃,显然认识这个常年在附近活动的独眼少年。
诺尔德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鲁索……鲁索老爹。我……我有点东西,想请您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被体温捂得微热的麻布小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株形状奇特、伞盖呈黄绿色的致幻蘑菇。
老鲁索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他放下手中的陶碗和工具,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一块同样油腻的布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凑近了仔细端详。
他那布满老年斑、骨节粗大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蘑菇的伞盖,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动作专业而谨慎。
“嗯……”老鲁索拖长了调子,眯着眼,“‘梦游者的帽子’……品相嘛……根部还算,伞盖没开裂,色泽也对。可惜,年头还差了点,药力只能算中等偏上。”
他抬眼瞥了诺尔德一眼,“哪弄来的?‘老鼠巷’那边的下水道口?还是旧城的哪根排水渠?”
诺尔德心里一紧,含糊地应道:“就……就运气好,碰上了。”他不敢提钟楼,更不敢提下水道深处。
老鲁索眼睛微眯,倒也不深究,只是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像是破风箱在抽动。
“行吧,小老鼠运气不错。这东西嘛……最近‘清醒药剂’的原料涨价了,连带这玩意儿也有人收。”他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给你这个数,十二个格罗索银币。公道价。”
十二个格罗索银币!半个弗罗林金币!
诺尔德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
他下意识地瞬间抬头紧盯着老鲁索。
要知道,一磅黑面包不过一个银便士,十二个格罗索银币,足够他在腐林交上一个多月的“税”,甚至还能让安娜吃上几顿不那么掺沙子的面包!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淡了腹部的疼痛、神圣之门下的屈辱和方才的忧伤。
老鲁索慢吞吞地转过身,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柜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沉甸甸的旧皮袋。他打开袋口,里面是各种面值的钱币。
咦?不过诺尔德突然想起乔万尼,那个跟他一样十西级的小乞丐。他的致幻蘑菇好像在铁匠铺只换了3磅的黑面包?那才值3个银便士吧?自己这都换了半个弗罗林金币了,差不多300多个银便士了?
不过很快,诺尔德飞扬的思绪就被格罗索银币碰撞产生的清脆而美妙的声音吸引了。
他强忍着激动,努力学着记忆中那些商贩的样子,绷着脸,点点头:“好……就十二个。”
他仔细地数出十二枚印有拿波里城徽(一艘帆船和一颗星)的格罗索银币,每一枚都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他把银币摊在油腻的柜台上。
“喏,点点。货钱两讫。”
诺尔德几乎是扑上去,一把将那些带着金属凉意的银币拢到自己面前。他这辈子都没一次性拥有过这么多钱!
他笨拙地、一枚一枚地数着,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一、二、三……十二!整整十二枚!
沉甸甸的,压得他手心发烫,也压得他心头那块屈辱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把银币小心地、分成几份,塞进身上几个最隐蔽的破布内衬口袋里,确保走路不会发出太明显的声响。
告别了老鲁索,走出那间充满怪味的杂货铺,诺尔德感觉脚下踩着的泥地都似乎不那么硌脚了。
抬头看去,不远处袅袅的炊烟己经升起,下城区的人们也开始一日之中的第一餐的准备,街道上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
头一次,诺尔德微微抬起身子,迎着人流走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暖洋洋地让人有些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