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实,严酷的真实

2025-08-23 2509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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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卫兵,正是刚才那个带头“检查”商人、身上还带着未干血渍的家伙。

他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佩剑上的血迹,闻言抬起眼皮,嫌恶地上下打量着诺尔德。

破烂得几乎无法蔽体的麻布衣,沾满污泥和可疑污渍,散发着下水道特有的酸腐气息。枯草般的乱发下,一只空洞的左眼窝和右眼处狰狞的伤疤。典型的、肮脏的下水道老鼠。

“活计?”卫兵嗤笑一声,像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滚开!贱种!神圣之门也是你这等蛆虫能走的?污染了侯爵夫人的眼睛,把你烧成灰都赔不起!赶紧滚回你的老鼠洞去!”

冰冷的羞辱像鞭子抽在诺尔德脸上。他想起了腐林里其他乞丐的嘲笑,想起了巡逻队长的锁链,想起了面包屑先生的石头……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汇聚、燃烧!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随意杀人,可以高高在上!凭什么自己只是想活下去,想找个机会,就要像垃圾一样被驱赶?!

一股无法抑制的暴戾和灼热感猛地从右臂窜起!紫晶在掌心剧烈搏动,皮肤下紫色的脉络瞬间贲张、发亮!

毁灭的冲动,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的理智。他想撕碎眼前这张傲慢的脸!想用那紫色的愤怒火焰烧光这一切!想……

“忍住,小老鼠。”

一个冰冷、熟悉又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针,首接刺入他的脑海深处!是摩斯!

“现在暴露,你想被那‘永恒之火’烧成另一块方尖碑的燃料吗?还是想被教会钉在火刑柱上,作为你右手‘圣物’的展览品?” 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却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压制力,“红衣主教还在城楼上虎视眈眈,你不要以卵击石!要隐忍,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让他明白的!”

即将喷薄而出的紫晶瘟疫力量被这股冰冷的精神力硬生生按了回去,如同烧红的烙铁被浸入冰水。

诺尔德右臂一阵剧痛,仿佛内部的晶体正在碎裂,灼热感被一种刺骨的冰寒取代。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刚刚燃起的暴怒和力量被强行掐灭,只剩下更深的屈辱和无力感。

卫兵见他不仅没滚,反而身体摇晃,眼神怪异,顿时更不耐烦,一脚狠狠踹在诺尔德的小腹上:“聋了?叫你滚!脏东西!”

剧痛让诺尔德蜷缩下去,胃里翻江倒海。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满是污泥的地面,才没让自己惨叫出声。

摩斯的声音消失了,但那冰冷的警告和此刻腹部的剧痛一样清晰。

他抬起头,独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屈辱,死死盯了那卫兵一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在卫兵更凶狠的呵斥和周围人冷漠或嫌恶的目光中,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无比狼狈地转过身。

他没有再看那片焦黑的土地和血迹,没有再理会身后重新恢复的、带着血腥味的“秩序”。

他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瘸狗,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神圣之门的光影,重新没入拿波里下城区那无边无际的、肮脏的阴影里。

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尊严和灼烧的恨意之上。

人生第一次,他对自己的乞丐身份产生一丝不满。

只有一丝,只有那微不足道的一丝。

阴影里,摩斯缓缓走了出来。

“你在这里啊”,这次,再没有任何一分惊讶,更多了一分释然,“刚刚为什么要阻拦我?”

“你愤怒吗?”摩斯答非所问道。

诺尔德低头看着他,不发一语。

摩斯向前踏出一步,目光邪异地说道:“愤怒吧!早晚有一天,我们的怒火会烧尽这片大陆!”

听着他的话,诺尔德眼神如炬紧盯着摩斯,他看到摩斯的瞳孔中仿若有一头即将挣脱枷锁的恶魔!

恍若是响应一般,诺尔德只感觉右手处的紫晶如心脏一般跳动!

“哎”,只一瞬,摩斯便像被放掉气的皮球一样,长叹一口气,“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首接硬上啊我的傻哥哥!你连瘟疫天灾都还没开始学习,你怎么和人家打?靠那对刨坟用的斧子吗?”

诺尔德低下头,沉默不语。

“去找老鲁索吧,把致幻蘑菇卖了,他那里一般卖东西价格最公道,再在下城区找个靠谱点的服装店,做一套商人的衣服,换身行头,想办法混进上城区去吧”,摩斯继续说道,“我看这阵子集市应该还会再开几天,明天再来试试吧。”

“为什么不能找别的路呢?下水道?”诺尔德疑惑道,全然没有疑惑摩斯为什么知道他有致幻蘑菇。

摩斯转头看向地下,轻声说道:“那里有一些更加可怕的东西啊......”

见诺尔德还想说些什么,摩斯伸出右手打断道:“算了,别多说了,就这么去做吧,你不想活了?”

“额,好。”诺尔德一边应着,一边看着摩斯渐渐消失在房屋下的黑暗中。

“卖掉吗……能卖多少钱啊?”诺尔德一边嘟囔,一边捂着仍在隐隐作痛的小腹,拖着沉重的脚步,拐进了下城区迷宫般狭窄、湿滑的巷弄里。

神圣之门的血腥与屈辱,像附骨的阴魂,缠绕着他。摩斯冰冷的声音和卫兵那沾血的靴底,交替在脑海中闪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株用破麻布小心包裹的致幻蘑菇——这是他此刻唯一的“资本”。

下城区的空气永远混杂着各种气味:劣质橄榄油的腻味、晾晒鱼干的咸腥、阴沟污水蒸腾出的腐臭,以及廉价酒馆飘出的酸涩酒气。

午后的阳光艰难地挤过两侧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斑驳脱皮的房屋,在泥泞坑洼的地面上投下狭窄的光带。

行人大多步履匆匆,脸色被生计压得晦暗。推着吱呀作响独轮车的小贩吆喝着蔫了的蔬菜,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垃圾堆旁翻找着,偶尔有醉醺醺的水手勾肩搭背地晃过,带来一阵粗野的笑骂和更浓烈的劣酒味。

诺尔德对这一切太熟悉了,熟悉得像自己肮脏的皮肤。

但今天,当他以“即将成为商人”的身份重新审视这条通往“老鲁索的杂货铺”的必经之路时,一种异样的陌生感涌了上来。

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阴影里、只求不被注意的小老鼠,他怀里揣着“货物”,他要去“交易”。

这种认知让他既紧张又带着一丝微妙的兴奋,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甚至试图挺首那习惯性佝偻的脊背——虽然效果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