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从南往北,祸害的地方也是从南往北。
日俄两军的交战地界,大致上是沿着南满铁路线。在这方圆百里的范围内,两军展开了大大小小的厮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沿线的中国百姓倒霉了。士兵路过讨口水喝,给不给?化顿斋饭,给不给?凑个路费,出不出?借您房子躲一躲,借不借?你家闺女不错,睡一晚,同意?借您脑袋试试枪法,可不可以?旅顺屠城没过几天,日本人恶名在外!
百姓们扶老携幼,要么往山里跑,要么往辽河西边跑,也有与俄军关系好的,往北边跑的。总之,愿意留下的,都是生死看淡或者听天由命的。
王定边头大了,上百人一起的逃难队伍,惊慌失措的老百姓,西处造孽的日俄两军。想要完美处理太难了,还是得用军事化的管理办法!
首先要做的,是要逼退不怀好意的追兵。王大军的第一团被派到辽河东岸,就地挖掘壕沟、建立防线。仅仅留出三个口子,供百姓通过,前往浮桥的位置。任何人,不论男女、不论年龄,胆敢冲击防线的,一律击杀。追兵不断靠近,立马鸣枪警告。面对第一团的严阵以待,几十人的追兵小队不敢造次,大都离开。偶尔有不要命的,那是一阵乱枪过去,死不死的就看命硬不硬!
然后,有亲朋可以投奔的,放行。无处可去的逃命百姓,安排到难民营,10~20人一个帐篷。难民营内需要听从指挥,吃饭、睡觉,会有负责人通知,不听安排者军棍伺候。有工作安排下来,不管是挖沟、做饭,还是洗衣服、劈木头,必须出力完成。还是老规矩,只有干活的人才能吃饱饭,不干活的时候只能保证不饿死。
战线不断拉长,需要防守的地界也在拉长。武卫军,加上陆续征召的部分新兵、自卫团、镇东军等,军队规模己经达到了两万。这些人手,洒在数百里的防线上,那是极度薄弱的。为了缓解难民压力,也为了应对意外事件。难民之中的青壮年被允许参军。
王定边给军队命名为左辅军,意思是武卫左军的辅助军队。左辅军月俸半两,吃饭管饱。同时,战事结束以后可以自行决定去留,留下的享受武卫军待遇。这年头,哪个女性一辈子不生个五六个孩子?生两三个的都是人丁单薄。生的多,又能多娶,就导致很多男光棍。好不容易能吃饱饭,还有军饷拿,上哪找这好事啊!
百姓的参军热情太高了,打算招募100人的,结果有上千人应募。五十多个难民营,每处都是热火朝天。
灾荒年代,农民起义军动不动就可以拥兵十万。真是得人心?不过是百姓求活。既然这群不稳定的人群愿意参军,索性把月俸改为一钱银子加10斤杂粮。东北别的东西缺,储备的粮食是不缺的。只要愿意参军,只要符合身体方面的要求,来一个要一个!难民对这个改动也是接受,无所事事的青壮单身汉太多了!
短短20天,左辅军竟然招募了5万人!这可把王定边吓一跳,咱也成了一方军阀大佬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武卫左军一万多人,奉天的西支武装队伍万把人,费县保安营有近三千人,威海有两千来人,这就己经是两万五千人。真要逼急了,所有的预备力量都拉起来,凑个十万人差不多。
一下子多了几万人,别说配枪了,每人配把刀都没有。从老兵中抽调一批,作为军官去练兵,武器的事只能慢慢解决。留下一万人,在辽河防线附近训练,剩下的4万人带到安全区域,一边开荒,一边训练。
辽河边上忙忙碌碌,北京朝堂也是鸡飞狗跳。
日本人也好,俄国人也罢,都不是好鸟,谁死都行,全死了才好。可是东北的百姓咋办?特别是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
塔罗古和王定边联名上奏的折子是一个接一个,要钱、要武器弹药、要帐篷、要药品、要布匹。
今天俄国人偷袭,明天日本人来抢。
今天来了五千难民无处安置,明天一阵大雨百姓病重。
今天府库存粮用完,明天军粮捉襟见肘。
老太后私下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娘了,天杀的日本人俄国人!骂完人以后,该干的活一点不能少干。都是大清朝的老百姓,只要朝廷一天不垮,赈济灾民的事必须得干!一旦灾民失控,大清国就有灭国的风险。
今年的新衣服先不做了,过年的蜡烛减去一半,皇帝的龙袍旧的一样穿!各省救灾款匀出来一些,江南的漕粮拨十万石到锦州,松江棉布采购一批运往锦州……
晚年的大清国竭尽所能,调节着帝国的平衡。按照往年的惯例,救灾都会有成本的。朝廷拨款的200万两银子,有130万两到达了东北。其余调拨物资,普遍只有6~7成。这在大清己经是相当不错了!
前来巡视灾情的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醇亲王载沣。年轻的爱新觉罗子孙眼含锐气,对塔罗古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到塔罗古身穿锦衣,说他不知百姓疾苦。看到接风宴很是奢华,说王定边必定中饱私囊。看到难民营井井有条,说两人那是粉饰太平。得嘞,没个好!
私底下,塔罗古对载沣一通大骂:
你不就仗着自己哥哥是皇帝吗!我姑姑还是太后呢!我姐姐还是皇后呢!你在京城吃香喝辣的,咱爷们在东北吃苦受罪。结果你来了就对咱爷们一阵数落,什么东西啊!我叶赫那拉就不服你爱新觉罗!
当然了,上面的话他只敢小声嘀咕一下。载沣要砍了他真就一句话的事。
看到载沣这种愣头青的做派,王定边明白,年轻人缺乏社会的毒打!于是,接下来的接待变了。
锦衣玉食看不惯不是,那就和士兵,和百姓一起,吃大锅饭!杂粮大碴粥,配上咸菜条,这个饭碗里保证一点油星子都没有。大豆、玉米粒,好多没有煮烂,一口下去隔得牙疼。载沣刚要发话,王定边说了:“王爷,昨天的招待是我考虑不周。百姓们包括我和塔大人,每天都是咸菜配杂粮,王爷您体恤百姓,那就一起吃点吧!”说着,王定边几口把碗里的粥几口咽下。载沣没办法,也几口咽下去。
吃过饭,王定边率领一营士兵,拉着载沣到达日俄两军交锋的前线。望远镜里,血肉横飞的战场。被乱军追杀的大清百姓。被焚毁破坏的房屋农田。时不时能够看到的百姓尸体。随风飘来,混着尸臭的晚风。一桩桩、一幕幕,让这位帝子王孙见识到了战场险恶。
“王爷,你看到了,咱们得百姓苦啊!这里的人命比不上京城的一条狗命。列强根本不把我大清子民的命当回事,就在我国打来打去,实在可恨!只希望朝廷的赈济能够多一些,及时一些,百姓还能少受点苦。”
“王大人,本王昨日多有冒犯!能把灾民安置妥当,大人辛苦了。塔罗古那小子什么能耐本王是知道的。回京后,本王一定把大人的作为告诉太后。”
“王爷客气了,这是本官应当做的。这里靠近战场,王爷还是早点回营吧。”
“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