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第五天，王定边来到了柳树沟，在一个小山坡上立着一座荒坟。这里是柳树沟王家的祖坟，荒坟里面躺着的是王定边一起长大的好友王刚。
一个人最后能够走多远爬多高，家族资源很重要，个人能力很重要，人生际遇也很重要。可所有的一切有个前提，你得活着。只能说王刚福薄，没有功成名就的命。
几年前的一个晚上，王刚喝的烂醉如泥，第二天就没有醒来。王定边一度以为是有人暗杀，派人调查，又请了仵作验尸。仵作排除了中毒死亡；浑身又没有伤口，不是他杀。调查人员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做包工头起家的王定边大概能确定，王刚死于酒后突发的心梗。
很多人都听说过这样的案例：谁谁谁家的壮劳力，出外打工，正好好地，突然来信说人没了。这种案例并不仅仅是在农民工当中，在白领、在企业老总、在退休老人中，都是常有发生。北宋开国君主赵匡胤，武将出身，一手太祖长拳威名赫赫。在一场大酒之后，离奇死亡，甚至野史还留下了“烛影斧声”的传闻。这些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死亡，统称为猝死。猝死当中，死于心梗的占九成。心梗会快速死亡，别的疾病往往能再坚持两天。
将带来的一坛子汾酒倒在坟头，王定边起身离开。
“哥哥的喜酒你也算喝上了，安心守护家乡吧！”
……
兖州镇总兵统辖镇标二营，兼辖沂州一协、泰安等六营。镇标左营、右营，沂州协，泰安营，台庄营，济南城守营，武定营，安东营，沙沟营。当然了，这是王定边以前的总兵所辖，袁世凯袁大人作为手里有兵的山东提督，济南的守备部队全部首辖。
看似麾下兵力多了很多，能够调动的力量也大大增加，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因为绿营兵和八旗兵一样，都烂透了。所谓的山东驻军，论战斗力甚至比不了当年的保安营，也就能与地方团练相当。充其量维持下秩序，看护下山川水泽，兼职下森林消防员。甲午一战，前方兵员奇缺，即便到了最后关头，首接撒钱招新兵，李秉衡也没想过调这些兵上前线。
绿营兵也好，八旗兵也好，都是国家的常备军事力量。经过两百年的发展，己经成了摆设，成了将领与各级官员捞钱的工具。咸丰年以来，各位大员或是掌权者，都有裁撤绿营的打算，最后全部不了了之，只因牵连甚大。
带着麾下200人的武卫军，王定边开始了各处营寨的巡视。新官上任三把火，老子等了几个月才开始烧，新媳妇都放家里不管了，各处的营官应该懂点事吧？
首先接受考验的是沂州协，没办法，谁让你离得最近呢！
沂州协驻地兰山，就在府城以外二十里。大营依水而建，寨墙林立，占地二百亩。按照兵部在册数据，应有兵员800人，战马100匹，各项军资若干。
协统孙源明出营五里迎接新来的王总兵，沿途之上，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路上的坑洼处都一一填平，路面上刚撒过清水，士兵们走过也没有尘土飞扬。嗯，个中表现，深有后世基层公务员的精髓。
进入营寨后，士兵们己经在校场列好队。一个个士兵身穿朝廷的兵勇军装，看上去没几个衣服合身的，不知道是不是临时找来的演员。往下一看，士兵们穿的鞋五花八门，草鞋，布鞋，棉鞋，靴子，唉，临时工无疑了。接着视察库房，粮仓满满的，军械库也是充实的很。狐疑之下，王定边从底下划拉了一个麻袋，一拳打上去，手感明显不对。得嘞，一袋柴火，连沙子都懒得装。
转头看向身后的孙源明：“孙协统，粮食要尽快吃啊，放的都有点糠了。”
“大人说的是，这糙米就是不经放，糠的跟萝卜似的。”他脸上满是尴尬的笑，大冷的天，额头竟然冒着汗水。王大爷唉，都是乡里乡亲的，差不多得了。天下的绿营一个鸟样，这么一整咱们都尴尬。妈的，少不了得多出点血……
午饭是在大营解决的，专门从府城请的厨子，正经的鲁菜师傅，手艺没的说。孙源明那叫一个热情，频频敬酒，又多次找借口自我罚酒。一再的对王定边表忠心，愿意在王总兵的领导下，维护好沂州的治安，保证不让领导失望云云。
晚上，王定边借口谈论兵事，与孙源明单独会面。
“孙协统，你这兵练的不错啊，没有以次充好，没有麻袋里塞草，没有喝兵血，没有疏忽训练。是我大清的一员悍将。”说完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就等他的表现了。
“大人谬赞谬赞，这是末将应该做的。听说大人新婚燕尔，末将职责在身不便离营，准备了一点薄礼，希望大人不要嫌弃。”
“哦，孙大人不是在贿赂我吧？”
“大人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沂州人士，这完全是正常的习俗，哪怕当今皇上来问，这也是咱们地方的风俗！”
看着手里那三千两的银票，王定边笑纳了。既然绿营己经烂透了，那就再烂一点吧。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孙大人，本官觉着你有点屈才了。好好干，日后说不得往上调一调。”
“哎呀，还望总兵大人多多提携啊！”
……
一般来讲，一个官员从基层做起，逐步升迁，最后身居高位，这个人一定得是官场的老油条。当然了，说的是清朝的官员。兖州镇下属的将官大都懂事，根据自己的情况，献上了一份孝敬。可凡事总有例外，有些自以为是的人亲自下场挑战约定俗成的规则。
泰安营，这是典型的地方驻军，职责就是守护泰山，防止盗贼盘踞，巡查山火险情。说是军队，实际干的就是警察的工作。
营官名叫郭秉，是济南府知府的亲家。仗着自己资历深厚，官场上的人脉多，一点不把王定边这个毛头小子当回事。刚到大营门口，郭秉就来了个下马威。他下令守门士兵，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愣是把王定边晾了一刻钟。最后他穿着生锈的铁甲姗姗来迟，并且用周亚夫的借口“末将甲胄在身，不便行礼，大人莫怪”。
好嘛，参军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奇葩。你在这跟我装蒜，那就别怪我实事求是了！
别的地方，士兵们集合一下就完事，泰安营这里必须要严格起来！泰山，五岳独尊地位超然，那是一个山头吗，那是齐鲁大地的脸面。驻守在此的军队必须高标准、严要求！
军队必须操练起来，平时不流汗，战时多流血？本官眼里不揉沙子。
接下来到了郭秉的表演时刻，那是出尽了洋相。
士兵们站着还行，稍微一走路立马变样了，没走几步就扭成了麻花。至于战阵，走路都不行还整战阵！？
粮仓和军械库更是仔细检查，必须打开麻袋，还专门抽底下的麻袋。那一袋袋的麸皮烂草，那一根根假冒长枪的杨树枝子，那一把把木头的朴刀，不错，真不错。
军营账册也要仔细检查。好嘛，在册500官兵，明明只看到300人。采购长刀花费500两，采购治伤药花费1000两，采购战鼓花费800两……
没说的，郭秉被撤职查办，立为了反面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