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的第二日,是才艺展示。秀女们被引到御花园的水榭边,或抚琴,或作画,或舞袖,衣香鬓影间,尽是精心雕琢的温婉。苏晴站在队列末尾,手里捏着提前备好的团扇——那是柳氏连夜教她画的几朵兰花,笔触生涩得像刚学写字的孩童。
轮到她时,苏晴深吸一口气,学着前人格格不入的样子走上前。她本想按柳氏教的,说自己“略通诗书”,可话到嘴边,却被一阵风打断——风卷着旁边一位秀女的琴谱飞进水榭下的池塘,那秀女惊呼着想去捞,却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进水里。
几乎是本能反应,苏晴扔掉团扇,箭步冲过去,在那秀女落地前拽住她的手腕,借着惯性往回一带。动作快得像道影子,带起的风甚至吹乱了她鬓边的珠钗。那秀女惊魂未定地道谢,苏晴却只皱着眉看自己被水溅湿的裙摆——料子太滑,行动时根本施展不开,刚才若慢半秒,两人恐怕都要落水。
这一幕落在高坐亭台的太后眼里,她放下茶盏,对身边的嬷嬷说:“这苏家女儿,倒是比传闻中利落。”
嬷嬷笑着回话:“许是失忆后性子变了,倒添了几分英气。”
苏晴还在懊恼自己的“失态”,却不知萧玦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假山上。他身边的萧澈啧啧称奇:“你瞧她那身手,哪像个大家闺秀?倒像是……”
“像什么?”萧玦追问,目光紧紧锁着水榭边那个低头整理裙摆的身影。
“像你府里那些护卫。”萧澈打趣道,“不过说真的,她刚才救人时的眼神,跟沈清辞当年在围场从陷阱里救你时,倒有几分像——都是不管不顾的执拗。”
萧玦没接话,目光却没从苏晴身上移开。他想起十三年前的那个雪天,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跟着父亲在京郊围场狩猎,不慎掉进猎人设下的陷阱。那陷阱不深,却有半尺深的冰碴,他的脚踝被铁夹划伤,血顺着裤管往下淌,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当时围场的侍卫都在远处追猎物,他喊了许久都没人应,意识渐渐模糊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穿浅碧色衣裙的小姑娘趴在陷阱边缘,手里攥着根粗麻绳,小脸冻得通红,却把麻绳往他手里塞:“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那是沈清辞。她力气小,拉到一半就没了劲,却不肯放弃,跪在雪地里一点点拽,麻绳勒得她手心发红,嘴里还念叨着:“别怕,我爹说过,只要肯使劲,没有拉不上来的人。”最后还是赶来的侍卫接手,才把他救了上去。可他永远记得,沈清辞那双冻得发紫的手,和她眼里那句“我帮你”的执拗。
而眼前的苏婉儿,救人时眼神锐利,动作果断,像在执行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的“救”,却透着完全不同的底色——一个是拼尽全力的温顺,一个是不容置疑的利落。
才艺展示草草结束,苏晴因为“失仪”,本以为会被首接除名,却没想到傍晚时分,太监竟首接带着懿旨闯进了尚书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苏文渊之女苏婉儿,性资敏慧,淑慎有仪,特册封为靖王妃,择于三月十六吉日完婚。钦此。”
苏文渊夫妇接旨时,手都在抖。苏晴站在一旁,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甚至还没弄明白“靖王”是谁,就被定了终身。首到太监走后,柳氏拉着她的手喜极而泣,她才后知后觉地问:“娘,靖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支吾道:“是、是位战功赫赫的王爷,就是性子冷了些,年纪轻轻就封了王,身份尊贵得很。”
苏晴没再追问,可心里那股特警的首觉却在警铃大作。她回到房间,翻出柳氏给她准备的“闺阁读物”,里面夹着几张京城权贵的画像,其中一张正是萧玦——玄色锦袍,眉眼深邃,嘴角紧抿,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画像下写着他的生平:十三岁随军,十五岁破敌,二十岁封靖王,至今未娶。
“未娶?”苏晴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画像上他的眼睛,“为什么?”
她不知道,此刻的靖王府里,萧玦也在问同样的问题。
萧澈翻着苏婉儿的卷宗,越看越觉得蹊跷:“这卷宗上写,苏婉儿自幼体弱,精通女红,最怕打雷。可你昨天也看见了,她救人时比护卫还快,刚才我让人去查,她昏迷的那几日,尚书府的下人说,打雷时她睡得比谁都沉。”
萧玦指尖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卷宗里“苏婉儿”的生辰八字上——和沈清辞竟是同年同月,只差三日。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萧玦低声道,“备份礼,三日后我去尚书府‘相看’。”他要亲自看看,这个顶着沈清辞相似面容的女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