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跟着影子冲出酒馆，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
巷子里堆着半拉破缸，影子侧身一绕就过去了，动作快得像阵风。苏晴紧随其后，膝盖磕在缸沿上，疼得她龇牙，却没敢放慢脚步。
这巷子窄得很，两个人并排走都嫌挤。墙是土夯的，坑坑洼洼，伸手就能摸到顶。影子在前面窜，黑衣服蹭过墙面，带起簌簌的土渣，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灰。
“站住！”苏晴喊了一声，嗓子有点劈。
影子没回头，反而跑得更欢了。他像熟悉这巷子的每一块砖，哪里有台阶，哪里有凹陷，都躲得恰到好处。苏晴紧随其后，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胸口喘得像风箱，“呼哧呼哧”响。
一开始差着两丈远，追过三个拐角，距离缩到了一丈。苏晴甚至能看到他束头发的布带松了个角，随着跑动一甩一甩的。
她攥紧拳头，加快脚步。再有几步，就能抓住他的后领——
影子忽然停了。
他猛地转身，手腕一扬，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朝苏晴飞过来。
“砰！”
那东西落地炸开，一团白烟“腾”地冒出来，带着股刺鼻的硫磺味，瞬间把巷子填满了。苏晴下意识闭眼睛，喉咙被呛得首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她挥着手扇烟，等烟雾散了些，再睁眼时——
巷子空荡荡的。
影子没影了。
“该死！”苏晴气得一拳砸在墙上，土块簌簌往下掉，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又让他跑了！每次都差这么一点！
她站在原地，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睛盯着巷子深处的黑暗，那片黑像张嘴，把影子吞得干干净净。
“阁主！你没事吧？”
老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他手里还攥着根捡来的木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脖子里。
“没事。”苏晴摇摇头，深吸了几口混着硫磺味的空气，努力压下火气，“他往前面跑了，快得很。”
老三往巷子那头瞅了瞅，黑黢黢的，只能看到墙根的杂草在风里晃：“那咋整？接着追？”
“追！”苏晴咬着牙，“这破巷子跟迷宫似的，他跑不远。我们分头找，你往左拐，我往右，喊一声能听见不？”
“能！”老三应着，攥紧木棍，转身冲进左边的巷子，脚步声“噔噔噔”地远了。
苏晴也拔腿往右跑。
这些巷子长得都差不多，岔路多，死胡同也多。有的巷子中间堆着柴火垛，得绕着走；有的地方塌了半截墙，露出里面的烂泥；还有的墙角蹲着流浪狗，被她惊得“汪汪”叫着窜进草堆。
她跑过一条又一条巷子，喊了不知多少声“影子”，只有回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撞来撞去。脚底板磨得发烫，鞋帮蹭破了，脚踝也酸得厉害，可眼里连个黑影都没瞧见。
天慢慢亮了，东边泛起鱼肚白。巷子里开始有了动静，有早起的妇人开门倒尿盆，看到苏晴这模样，吓得赶紧缩回去，“砰”地关了门。
苏晴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看着西条延伸向黑暗的巷子，终于泄了气。
她靠在墙上滑坐下来，腿像灌了铅，一点劲都使不上。晨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角的红血丝，还有嘴角的疲惫。
“阁主。”老三也走了过来，木棍早就扔了，裤腿上沾着泥，头发乱得像鸡窝，“没找着，问了个扫街的老头，说没瞅见穿黑衣服的跑过。”
苏晴点点头，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坐着，听着远处传来的鸡叫声，心里都堵得慌。
回客栈的路走得很慢。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挑水的、卖早点的、赶车的，人来人往。苏晴和老三混在里面，像两个没睡醒的流浪汉，谁也没说话。
进了平安客栈，苏晴把自己扔进椅子里。桌上的油灯还亮着，火苗有气无力地跳，油快烧完了。老三倒了杯凉水递过来，她接过来一饮而尽，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才稍微压下点烦躁。
“看来影子早就有准备。”老三在她对面坐下，挠了挠头，“他去忘忧酒馆，说不定就是故意让我们看着的，交易是假的，想甩了我们才是真的。”
苏晴捏着空杯子，指节泛白：“嗯。他知道我们在盯他，这步棋走得够贼。”她想起影子扔烟雾弹的利落劲，心里更沉了，“他肯定还有后招。”
“那我们咋办？总不能在这儿耗着。”老三急得搓手。
苏晴沉默了一会儿，指尖在桌面上划着圈：“他跑这么急，肯定是要运东西。芯片那玩意儿，他留着没用，八成是要交出去，或者换钱。”
她抬起头，眼神亮了点：“老三，你去码头那边问问，最近三天，有没有啥特别的货要运走。尤其是那种不报关、偷偷摸摸走的，箱子看着怪的，都记下来。”
“明白！”老三站起身，“我这就去找码头的老黄，他在那儿干了二十年，门儿清。”
“小心点，别让人看出破绽。”苏晴叮嘱道。
“放心吧阁主！”老三应着，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了不少。
房门关上，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苏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月亮还没完全落下去，挂在西边的天上，淡淡的，像块被磨旧的银片。远处的河道上，己经有渔船开始动了，桅杆在晨光里晃成一道线。
她望着那片亮起来的天，握紧了拳头。
影子，不管你耍多少花样，不管你往南往北，往海里还是山里钻——
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这芯片，这条回家的路，她绝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