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彻底倾覆。神魂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每一次试图凝聚,都带来碾磨般的剧痛。身体早己失去知觉,唯有那枚紧贴胸口的钥匙,依旧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冰冷,如同锚点,勉强维系着她没有彻底消散在那片死寂的寒流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一点微弱的求生本能,如同深渊中最顽强的苔藓,开始缓缓蠕动。
痛……
首先恢复的是无边无际的痛楚。神魂的创伤,肉身的崩坏,以及那强行模拟“终末之息”、又被残骸意念反噬带来的道基震荡……每一处都在哀嚎。
云昭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收拢着破碎的意识。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刀山上爬行。
她“看”向体内。
寂灭核心的裂痕更多了,旋转几乎停滞,黯淡无光。那被封印的九幽死寂能量和魔念毒液也因之前的抽取而消耗大半,变得稀薄。那强融入的冰蓝真灵与她的冲突倒是因重伤而暂时平息,但也如同休眠的火山。
惨烈至极。
但……她还活着。
而且,她记住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些暗蓝色的晶体!那残骸空洞中另一枚钥匙的虚影!
希望仍在,只是获取的代价,超乎想象。
她开始尝试吸收周围那粘稠的死寂寒流。此刻,这曾让她痛苦万分的能量,反而成了唯一的养分。钥匙赋予的“同源拟态”权限仍在,让她能勉强从中剥离出极细微的一丝,缓缓注入近乎干涸的寂灭核心。
如同久旱逢甘霖,寂灭核心贪婪地吸收着这点微薄的养分,裂痕的蔓延速度稍稍减缓了一丝。
恢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照这个速度,恐怕没等她恢复百分之一,那古神就会彻底苏醒,或者那残骸的残念再次将她揪出来碾碎。
必须更快!
她想起了那些暗蓝色晶体!若是能得到一颗……不,哪怕只是靠近吸收其散逸的能量……
念头一起,便无法遏制。
她再次将微弱的神识沉入钥匙。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去触碰那球形洞窟,而是全力感知、推算着从她目前所在位置,到那洞窟封印之外的最短、最安全的路径。
钥匙反馈回冰狱的结构信息。她所在的位置,是死寂能量洪流冲刷出的一个深层回旋区,距离那球形洞窟并不遥远,但中间隔着致密冰冷的岩层和混乱的能量乱流。
强行突破不可能。唯一的通道,是几条极其细微的、自然形成的能量裂隙。
这些裂隙如同迷宫,且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塌陷或被混乱能量灌入。
她必须找到一条能通行的路。
神识在钥匙的辅助下,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那些裂隙,感知着其中的能量流向和结构稳定性。
推演,计算,排除……
神魂的负担巨大,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迅速消耗。
终于,她锁定了一条相对稳定、却蜿蜒曲折的细小裂隙。这条路需要多次改变方向,甚至需要短暂穿过一小片能量极度狂暴的区域,但确是唯一可行的路径。
没有时间犹豫。
她开始移动。不再是之前那种爆发式的寂灭遁,而是如同蠕虫般,依靠着钥匙对环境的微弱影响和对死寂能量的同化吸收,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向着那条选定的裂隙“挤”过去。
每前进一寸,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力量消耗。周围的压力仿佛要将她压成薄片,混乱的能量乱流不时冲击着她,让她本就脆弱的伤势反复发作。
但她眼神冰冷,意志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丝毫动摇。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成功地“挤”入了那条裂隙。
裂隙内部更加狭窄,能量流动却相对平稳。她稍稍加快了一点速度,如同黑暗中的潜行者,沿着裂隙艰难前行。
按照记忆中的路径,转折,再转折……
穿过那片能量狂暴区时,她不得不再次模拟出那极不稳定的“终末之息”,才险之又险地渡過。
终于,在她力量即将再次耗尽之际,前方隐约传来一丝熟悉的、更加浓郁的寂灭波动!
到了!球形洞窟的外壁!
隔着最后一层相对稀薄的冰壁,她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对面那具残骸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她的神识小心翼翼地透过冰壁。
洞窟依旧被黑冰封印笼罩,但那封印似乎因之前的反噬而消耗不小,光芒黯淡了一些。那具庞大的残骸静静躺在其中,心脏部位的空洞依旧狰狞,那股残留的怨恨意念似乎也因那次爆发而陷入了沉寂。
而在那残骸的几处裂缝之中,那些暗蓝色的晶体,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如同黑暗中最的星辰。
最近的一颗晶体,就在一处距离冰壁不远的裂缝深处!
云昭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机会!
她仔细观察着那黑冰封印的“呼吸”节奏,等待着她需要的那個“呼气”薄弱点的到来。
同时,她开始全力调动起刚刚恢复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寂灭之力,混合着钥匙的权限气息,在指尖凝聚。
她无法穿透封印,她的目标是……那顆晶体本身!
她要隔着这层冰壁和封印,尝试远程……引动、或者说……勾出一丝那晶体的能量!
这是一个更加精妙且冒险的操作。需要对能量极强的控制力,更需要精准的时机。
来了!
封印的“呼气”达到了顶点,那片区域的防御降至最低!
“引!”
云昭眼中厉色一闪,指尖那凝聚的力量并未射出,而是以一种奇异的频率剧烈震颤起来,与远处那顆暗蓝色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
嗡嗡嗡……
那顆晶体微微震动起来,表面光华流转!
有效!
云昭全力维持着那共鸣的频率,神识高度集中!
终于,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凝练到极致的暗蓝色能量细丝,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竟然真的从那晶体表面被剥离出来,穿透了残骸的裂缝,无视了那短暂薄弱的封印阻隔,缓缓地、缓缓地……透过了最后的冰壁!
就在那丝能量即将融入外界寒流的瞬间——
云昭张口猛地一吸!
那缕精纯无比、蕴含着最古老寂灭本源的暗蓝能量细丝,瞬间被她吸入体内!
“轰——!!!”
无法形容的磅礴能量在她体内轰然炸开!如同枯竭的河床迎来了九天银河的灌注!
寂灭核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鸣的震颤,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弥合!那黯淡的光泽瞬间变得耀眼,甚至比受伤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凝练!
干涸的经脉被这精纯的能量瞬间填满、拓宽!神魂的创伤被快速滋养、修复!
仅仅是这一丝能量,效果就远超她之前所有的苦修和吞噬!
这才是真正的大补之物!这才是接近寂灭本源的力量!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枚钥匙也因为这股能量的注入而微微发烫,与她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反馈来的信息也更加清晰。
然而,乐极生悲。
就在她吸收这丝能量,气息无法抑制地波动了一下的刹那——
球形洞窟内,那具残骸心脏部位的空洞深处,那一点沉寂的活性,猛地再次波动起来!
那双冰冷的、充满怨恨的“眼睛”,似乎再次……“看”了过来!
虽然隔着封印,但那被窃取能量的举动,显然再次惊动了它!
一股比之前更加暴戾、更加清晰的饥饿与愤怒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冲击而来!
“窃贼……死!!!”
云昭脸色剧变,想也不想,立刻疯狂催动刚刚恢复的力量和钥匙权限,将“同源拟态”催发到极致,同时身形向着来时的裂隙暴退!
轰!
一股恐怖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内部的冰壁之上,整个区域都剧烈震动起来!
那黑冰封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死死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但依旧有一小部分力量穿透而出,狠狠扫中了云昭的后背!
“噗!”
她再次喷出鲜血,刚刚恢复一些的伤势又加重了几分,但借着这股冲击力,她退得更快,如同受惊的游鱼,瞬间没入了那条狭窄的裂隙,疯狂逃窜!
身后,那残骸的咆哮和封印的轰鸣渐渐远去。
云昭顾不上伤势,拼尽全力沿着原路返回,一首逃回那相对安全的死寂寒流深处,才敢停下来,剧烈地喘息着,心有余悸。
危险!但值得!
她感受着体内那奔腾流淌的、远超从前的精纯力量,以及寂灭核心那更加深邃强大的气息,暗蓝色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终末核心……
她终于触摸到了真正强大的门槛。
而接下来,她需要更多。
也需要……想办法对付那残骸中苏醒的残念了。
猎手与猎物的游戏,似乎又到了新的回合。只是这一次,猎手的口中,己然衔住了毒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