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黑暗,成为了云昭最好的屏障。她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彻底内敛,如同冰原上一块亘古不变的寒石。唯有识海之内,惊涛骇浪正在缓缓平复,转化为冰冷而精确的算计。
那惊鸿一瞥窥见的血痂核心景象——混乱疯狂的古老魔念与那一点极致冰冷秩序的结合体——不断在她意识中回放。
凌烬寒的状态、他的暗示、他的痛苦挣扎,以及那指向榻下的细微动作……一切线索开始以新的方式串联。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猜想逐渐成型:凌烬寒并非简单的被封印者,他极可能就是那一点“秩序核心”的化身,或者说守护者。而那血痂封印,封镇的绝大部分是那股古老而暴戾的魔念。他的存在,既是封印的一部分,也是阻止魔念彻底爆发的最后壁垒。魔念不断侵蚀他,试图同化或摧毁那点秩序,而地脉寒髓乃至她提供的寂灭生机,都是为了维系那点秩序不灭,从而继续禁锢魔念。
所以,他传授她方法,诱使她深入触碰封印,并非单纯为了加速自身的解脱或夺舍,更可能是要借她之手,来达成某种更复杂的目的?比如…利用她独特的、融合了月魄怨毒与寂灭之力的能量,来“刺激”或“平衡”那核心处的对抗?
“同源魂引”惊动了魔念,引来了反噬,但也让那一点“秩序核心”在剧烈的对抗中,变得更加“清晰”。
云昭的目光投向内殿,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寒玉榻上如同祭品般的身影。
如果她的猜想正确,那么那一点“秩序核心”,是否蕴含着凌烬寒对寒冰大道最本源的感悟与力量?甚至可能是他未被魔念污染前的力量精华?
吞噬它!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前路,也带来了更彻骨的寒意。
风险前所未有。那核心与恐怖魔念紧密纠缠,试图吞噬它,无异于火中取栗,甚至可能引火烧身,提前引爆魔念的全面反扑。而且,凌烬寒是否正期待着她这样做?
但收益,同样令人无法抗拒。若成功,她得到的将不再是凌烬寒散逸出的、被魔念污染和稀释的本源碎片,而是最纯粹的力量精华!那足以让她的寂灭之道产生质的飞跃!
冰封的心湖下,名为野心的黑色火焰无声燃烧。
她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更快的速度。无论凌烬寒布下多少陷阱,她都要将陷阱中的饵料吞下,再将陷阱本身踏碎!
如何吞噬?首接像刚才那样深入核心抢夺?不行,魔念的反扑她承受不住第二次,而且那点秩序核心与魔念纠缠太深,难以剥离。
或许…不必她亲自进去。可以引出来?
用“同源魂引”作为诱饵,剧烈刺激魔念,当魔念活跃到一定程度,那点秩序核心必然会被动显化、与之对抗。而在两者激烈交锋的瞬间,是否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相对“纯净”的秩序之力,因为对抗而被短暂地“排斥”出核心区域?
就像巨浪拍击礁石时,飞溅出的那一滴最纯净的水花。
她要捕捉的,就是这一滴水花!
计划既定,云昭没有丝毫犹豫。她再次将意识沉入寂灭核心,开始更精妙地模拟、催动那属于月魄的烙印气息。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将其包裹压抑,而是刻意地将其中的“怨毒”与“疯狂”意韵放大,使其变得更具有挑衅性和侵蚀性。
她要将这“魂引”,变成一根淬毒的刺,一根专门用来激怒古老魔念的刺!
同时,她全力运转寂灭核心,将刚刚吸收的地脉寒髓彻底炼化,把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准备迎接下一刻的争夺与反噬。
下一次“交易”,就是动手之时。
再次踏入内殿,云昭的神情比以往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手中力量所影响的阴鸷。她进行“疏导”和“固域”时,输出的寂灭生机似乎也变得更加“粘稠”和“冰冷”,少了些许之前的“活力”,多了一丝沉沦的死寂。
凌烬寒依旧垂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对这一切细微的变化毫无感知。
首到她的指尖,再次点向那枚暗红色的血痂。
这一次,在寂灭生机涌入的瞬间,那根精心炮制的、“毒刺”般的同源魂引,毫无保留地、带着极强的挑衅意味,猛地刺入血痂!
“嗡——!!!”
血痂剧烈震颤,颜色瞬间变得如同沸腾的污血!一股远比上次更加狂暴、更加疯狂的意志顺着那魂引轰然爆发!
“亵渎……死!!!”
无尽的怨毒与毁灭意念冲入云昭的识海,远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加凶猛!云昭身体微震,脸色瞬间苍白,但她死死咬着牙,寂灭核心疯狂旋转,硬生生扛住这波冲击,同时,她的全部心神都聚焦于血痂核心处!
如她所料!
在那古老魔念被彻底激怒、疯狂躁动的刹那,那一点冰冷的秩序核心骤然亮起!如同在无尽血海黑暗中骤然点燃的冰蓝色星辰!
两者在她的“毒刺”引动下,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碰撞!
魔念嘶吼,秩序冰封!
就在这极致对抗的某个瞬间,一丝微不可察、却精纯至极的冰蓝色光华,真的被那碰撞的力量从核心区域短暂地“挤”了出来!
就是现在!
云昭眼中厉色一闪,早己准备多时的寂灭之力,化作一只无形的漆黑冰爪,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那一丝即将被魔念重新吞没的秩序光华!
“嗤!”
寂灭之力与那秩序光华接触,发出剧烈的能量消融声!那秩序光华虽微弱,却极其坚韧纯粹,带着一种不容玷污的极致寒冷,疯狂抵抗着寂灭的吞噬!
云昭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神识仿佛都要被冻裂!但她死不松手,寂灭核心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强行拖拽着那一丝秩序光华,就要将其拉出血痂,纳入自身!
然而,她的举动,无疑是对那古老魔念和秩序核心的双重挑衅!
“吼!”
魔念彻底暴怒,更加恐怖的力量反扑而来,不仅仅是冲向云昭,更是疯狂地冲击着那一点秩序核心!
凌烬寒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喉咙里发出破碎般的嗬嗬声,眉心血痂光芒狂闪,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蔓延,瞬间布满了他的半张脸庞,甚至向着脖颈下方延伸,看上去狰狞可怖至极!
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度不稳定,时而冰冷死寂,时而狂暴混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爆炸开来!
云昭对此置之不理!她的全部心力都用在夺取和镇压那一丝秩序光华上!寂灭之力如同磨盘,疯狂消磨着秩序光华的抵抗,将其一丝丝拉向自己!
过程极其艰难,那秩序光华虽微弱,但品质高得吓人,她的寂灭之力吞噬起来异常缓慢,且消耗巨大。经脉再次传来不堪重负的刺痛感。
终于!
“啵!”
一声轻微的能量异响,那丝冰蓝色的秩序光华,被硬生生从血痂封印中剥离了出来,瞬间被云昭的寂灭之力吞没,拉入自身经脉!
成功了!
但与此同时,那失去了这一丝秩序之力、又被魔念疯狂冲击的核心,似乎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失衡!
凌烬寒猛地仰头,喷出一口漆黑的、带着冰渣的污血!血溅落在寒玉榻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身上的气息急剧衰落,那点秩序核心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丝,而魔念的咆哮则在识海层面更加猖獗!
云昭来不及细看,斩断联系,疾退而出。
刚一退出,她便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颜色暗红,带着冰冷的寒意。强行吞噬那丝秩序光华的反噬,以及魔念最后的冲击,让她也受了不轻的伤。
但她毫不在意,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寂灭核心,镇压、消化那丝入体的秩序光华。
那光华在她经脉中左冲右突,极寒之力冻伤经脉,但其蕴含的纯粹法则意韵,却让云昭对寂灭寒冰之道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寂灭核心在吞噬这丝光华的过程中,竟开始发生细微的蜕变,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散发出的寒意品质更高!
不知过了多久,那丝秩序光华终于被彻底吞噬。
云昭睁开眼,眸中冰蓝色光华一闪而逝,周身气息虽然因为受伤而略显紊乱,但那股冰冷的威压,却比之前更盛!她对寒冰之力的掌控,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她看向内殿。
凌烬寒倒在寒玉榻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那些蔓延的暗红纹路缓缓蠕动着,仿佛活物,在他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不祥的光泽。他仿佛真的只剩下一口气,随时都会彻底被魔念吞噬。
云昭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冰冷而锐利。
她猜对了。那秩序核心,果然是大补之物。
而凌烬寒…
这一次,他垂落的脸上,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只有一片彻底的、濒死的灰败。
冰狱深处,饲魔者吞下了第一口真正的“魔粮”,而魔付出的代价,是维系存在的根基,被动摇了一丝。
棋局,正在走向更加危险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