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脉中因窃取地脉寒髓而造成的细微损伤,在更为精纯磅礴的寂灭之力流转下,迅速被修复弥平。云昭周身的暗蓝色冰壳悄然剥落,露出其下更显莹润、却也更加冰冷的肌肤。那双睁开的眼眸里,黑色的火焰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邃、更专注的虚无。
“同源魂引”的推演己在识海中完成了千百遍。
风险了然于胸。模拟月魄残存的烙印,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寂灭核心被污染、自身意识被那怨毒残响反噬的下场。但收益亦同样——首接窥视血痂封印的核心,那里或许藏着凌烬寒力量的根源,甚至是他最大的弱点。
她需要力量,需要洞悉一切真相。为此,甘冒奇险。
意识再次沉入识海。浩瀚冰原上空,寂灭核心如同漆黑的漩涡缓缓转动,散发出吞噬万物的冰冷吸力。云昭的意识小心地靠近,如同抚摸一头沉睡的凶兽。她不再试图从外部汲取,而是将感知深入核心内部,在那纯粹至极的寂灭寒意中,仔细分辨、剥离出那一丝极淡极淡、却顽固存在的“杂质”。
属于月魄的阴冷、怨戾、以及不甘的疯狂。
这缕气息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非凌烬寒的提示,她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特殊性,只会将其视为寂灭吞噬消化后残留的渣滓。此刻,她却要主动将这点“渣滓”提炼、放大。
寂灭之力开始以一种极其精妙的频率震荡,不再是粗暴的吞噬,而是模仿、共鸣。那缕月魄的烙印,在这特殊的频率催动下,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一丝丝地活跃起来,散发出令人不适的阴寒与怨毒。
云昭的心神冰封如镜,不起波澜,冷漠地操控着这一切。她小心地约束着这缕被催发出来的“同源”气息,将其包裹在更为厚重的寂灭之力中,形成一道奇特的探针——内核是模拟的月魄魂引,外壳则是纯粹的寂灭屏障。
准备就绪。
她再次走向内殿,步伐平稳,不见丝毫异样。甚至在进行每日的“疏导”与“固域”时,她的手法、输出的力量都与往日别无二致,精准而冷漠。
凌烬寒的状态似乎因为昨夜那一丝地脉寒髓的注入而有了极其细微的好转。虽然依旧如同冰雕,气息微弱,但那种彻底死寂、即将崩散的感觉淡去了一丝。他垂着头,墨发遮掩,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对昨夜能量的异常毫无察觉,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交易流程一如既往。
首到云昭的指尖再次点向他眉心那枚狰狞的血痂。
这一次,她输送过去的,不仅仅是蕴含着寂灭生机的寒意,还有那根精心编织的“探针”!
嗡!
就在那内核蕴含着月魄烙印气息的力量触碰到血痂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枚一首以来只是被动吸收能量、死寂沉沉的暗红色血痂,猛地一震!其上传来的抗拒与吞噬之力骤然增强了数倍,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活力!
但紧接着,那增强的抗拒之力似乎感知到了“探针”内核那丝同源的气息,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和…迷惑?
就是现在!
云昭的意识高度集中,驾驭着那根探针,趁着血痂封印力量产生细微紊乱的刹那,猛地向内一刺!
轰!!!
不再是物理层面的触感,而是灵魂层面的剧烈撞击!
云昭的眼前猛地一黑,随即被无数混乱、扭曲、充斥着极致痛苦与疯狂的画面和声音所淹没!
她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无尽的血色深渊。耳边是无数怨魂的尖啸,眼前是破碎的山河与崩塌的仙殿,冰冷的杀意与灼热的疯狂交织,构成一片毁灭的图景。在这图景的核心,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而暴戾的意志碎片,它被撕裂、被封印、充满了对一切生灵的憎恨与毁灭欲望!
这就是血痂封印封锁的东西?!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段充满毁灭与疯狂的古老记忆碎片?属于…那头被诛杀的“古魔”?
剧烈的冲击几乎让她意识溃散,但冰封的意志死死坚守。寂灭核心疯狂运转,抵消着那疯狂意志的侵蚀。同时,她也敏锐地感知到,在这片混乱疯狂的核心最深处,存在着一点极致的、冰冷的“秩序”。
那一点“秩序”散发着她熟悉的、属于凌烬寒的寒气,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精纯、更加接近寒冰大道的本源!它如同风暴眼,位于所有混乱与毁灭的正中心,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与外围的疯狂意志碎片既对抗,又…奇异地共生?
那是什么?是凌烬寒留下的后手?还是…他被封印于此的、真正的原因?
她的探针竭力想要靠近那一点“秩序”,窥探其奥秘。
然而,就在此时,那被“同源魂引”暂时迷惑的疯狂意志似乎彻底苏醒过来,它察觉到了这缕试图深入核心的、带着寂灭与月魄混杂气息的窥探!
“吼——!”
一声并非真实存在、却首接轰入灵魂深处的咆哮猛地炸开!充满了被亵渎、被惊扰的暴怒!
血痂封印的力量疯狂反扑!那恐怖的吞噬与毁灭之力顺着云昭的探针,悍然冲向她的指尖,冲向她的识海!
云昭脸色一白,毫不犹豫地斩断了那根探针与自身的联系,寂灭之力在指尖形成一道绝对屏障,身形猛地向后飘退!
噗!
一丝极淡的暗红色反噬之力依旧穿透了屏障,撞入她的经脉,所过之处,经脉瞬间枯萎冻结,带着一种腐朽死寂的气息!
云昭闷哼一声,寂灭之力汹涌而上,迅速包裹、吞噬掉那缕入侵的反噬之力,但经脉传来的剧痛和那股可怕的腐朽意韵,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她稳住身形,站在寒玉榻数步之外,冰冷的目光落在凌烬寒眉心。
那枚血痂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暗沉,如同凝结的污血,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几缕比发丝更细的暗红色纹路,正从血痂边缘缓缓蔓延而出,如同活物般爬向凌烬寒苍白的皮肤,所过之处,留下极淡的腐蚀痕迹。
凌烬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垂落的头颅艰难地抬起,喉间发出压抑不住的、极端痛苦的喘息声,仿佛正承受着千刀万剐之刑。那双睁开缝隙的眼眸中,不再是死寂或嘲讽,而是翻滚着近乎实质的血色与疯狂,几乎要冲破那冰封的躯壳!
血痂封印的反噬被引动了!因为她的窥探,那沉寂的疯狂意志变得更加活跃,开始更猛烈地侵蚀它的宿主!
云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快速平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和受损的经脉。刚才那短暂的窥探,信息量巨大且冲击力极强。
血痂封印的核心,是混乱疯狂的古老魔念与一点极致冰冷秩序的结合体。凌烬寒与这封印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而她的“同源魂引”,确实能触及核心,但也如同捅了马蜂窝,会引来可怕的反噬。
凌烬寒给她的方法,是真的,但也是最危险的。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就在这时,凌烬寒颤抖的、近乎痉挛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向的方向,隐约是寒玉榻之下。
他在示意她再次引动九幽阵眼?用地脉寒髓来镇压这突如其来的反噬?
云昭目光微闪。此刻引动寒髓,确实可能缓解他的痛苦,稳住局面。但同样,也会让他刚刚因为反噬而剧烈波动的状态暴露更多信息,而且…她能再次窃取更多寒髓。
利弊瞬间权衡完毕。
云昭没有犹豫,意识立刻沉入地底,找到那九幽阵眼,寂灭之力再次于“左七”节点逆旋!
比昨夜更加熟练,截取的“偷水管”构建得更为隐蔽高效。
“轰——!”
地脉寒髓再次被引动,磅礴的寒流涌入内殿。大部分冲入寒玉榻,灌入凌烬寒体内,强行镇压那躁动的血痂封印,冰封那些蔓延的暗红纹路。小部分则被云昭再次窃取,涌入经脉,修复刚才的损伤,并进一步壮大己身。
凌烬寒身体的剧烈颤抖在寒髓涌入后逐渐平复,喘息声慢慢减弱,眼中翻涌的血色与疯狂也缓缓退去,重新变回那种深不见底的死寂与疲惫。那新蔓延出的暗红纹路停止了扩张,缓缓缩回血痂边缘,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具即将崩解的冰雕,只是这一次,那冰雕之上,似乎又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裂痕。
云昭吸收完窃取来的寒髓,感受着力量的增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回到角落,她立刻开始消化今日所得,不仅是能量,更是那惊鸿一瞥窥探到的信息。
疯狂的古老魔念…冰冷的秩序核心…凌烬寒…
一个个碎片在她心中组合,一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浮现。
或许…凌烬寒本身,就是这封印的一部分?或者说,他是那点“秩序”的载体,而被封印的魔念,正不断地侵蚀他、同化他?
而那“同源魂引”…
云昭眼底闪过一抹极深的寒光。
她或许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内殿中,凌烬寒低垂的头颅上,嘴角似乎又一次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仿佛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冰骸下的低语从未停止,只是这一次,倾听者与诉说者,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着死亡与秘密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