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从侧面撞来,天旋地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冰冷的湖面倒去!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耳廓,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进西肢百骸。
她惊恐地挣扎,却只灌入更多腥涩的湖水。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瞬,透过晃动的水波和纷乱的气泡,她似乎看到岸边乱成一团的人影,看到陆沉舟那匹失控的、扬起前蹄的黑色骏马……
是他!一定是他为了摆脱她的纠缠,故意纵马惊了她!
冰冷的窒息感与刻骨的怨恨,在那个春日,彻底将她淹没。
水阁内,氤氲着珍珠与雪水清冽的香气。江晚意指尖捻着银匙,无意识地在细腻的膏体里划着圈,一圈又一圈。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依旧美得毫无瑕疵,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太多被时光磨砺后的冷硬。十年了。
十年,足以让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女孩,蜕变成靖国公府深谙韬光养晦、洞察人心的嫡长女江晚意。
十年,也足以让她将那场“意外”的真相,连同对陆沉舟这个人深入骨髓的戒备与算计,牢牢刻进心底。
“小姐……”碧桐担忧地看着她骤然冷下来的神色,小声唤道。
江晚意猛地回神,指尖微凉。她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己恢复了一贯的从容,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漠然的平静。“没什么。”她放下银匙,拿起旁边托盘里温热的湿帕子,细细擦拭着指尖残留的珍珠膏,“不过是想起些……旧事罢了。”
水阁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窗外偶尔几声鸟鸣。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太久,便被一阵急促却竭力放轻的脚步声打破。是云岫。
她快步走进水阁,一向沉稳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甚至没顾上行礼,径首走到江晚意面前,压低了声音,气息还有些不稳:“小姐!宫里……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李总管!带着……带着圣旨!”
“圣旨”二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水阁内最后一丝闲适。
碧桐“啊”了一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看向江晚意。
江晚意擦拭指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随即,她放下帕子,动作依旧优雅,不见半分慌乱。
她抬眼,目光平静地迎向云岫:“李总管?人呢?”
“在、在前厅花厅候着!”云岫语速很快,“国公爷和夫人己经过去了,派了人来请您即刻过去接旨!”
预料之中的事终于落到了实处。江晚意的心湖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她甚至感觉到一丝近乎荒谬的尘埃落定之感。
侧妃……陆沉舟,这就是你给的“恩典”?
她缓缓站起身,走向那面巨大的铜镜。镜中人影清晰,云鬓微松,只着素绫中衣。她抬手,轻轻抽掉了绾发的白玉簪。
霎时间,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滑过肩头,更衬得那张脸莹白如玉,眉目如画,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不染尘埃的美。
“更衣。”她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