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刀尖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沙地上，像是计时的钟摆。我站着没动，胸口的伤口还在往外渗，但己经不流得那么急了。左臂的金属纹路退到了肘部，皮肤底下那种铁丝抽动的感觉淡了些，可胃里像是塞了块烧红的铁，闷着热，压着痛。
帐篷是临时搭的，帆布发黑，边角用石块压着。我靠在支架上，呼吸放得很慢，像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手指松了又紧，刀柄上的血干得发黏。
三百人，围在百米开外。他们没冲进来，也没开枪。战术头盔的光点整齐划一地亮着，像一片铁林。无人机在头顶盘旋，嗡嗡的，电流声钻进太阳穴，脑子像被针扎。热力图肯定己经出来了，我现在的基因污染指数，离临界值只差一步。
我动了动嘴角，让表情看起来更像在强撑。然后把幽齿往胸口又压了半寸，不是真刺，是让血再流一点出来。血顺着肋骨滑进胃囊，寄生之胃接住，把那股暴走的能量残流搅了搅，再反向推回血管。数据层面看，这就像是觉醒者在失控边缘挣扎——基因链断裂、重组、再断裂，数值冲高又回落，刚好卡在“还能控制”的红线内。
一名士兵举枪瞄准，镜片反光一闪。我眼角扫过去，那光里有东西。
车顶。
军方的指挥车停在后方，银灰色，天线竖着。瞄准镜的反光里，车顶边缘趴着一团黑影，不像人，也不像设备。它在动，很慢，像一层皮在缓缓滑行。影蜕。
我眼皮都没眨。岑九来了。他不是冲军方来的，是冲我。上一次我吞了他的技能，他现在能顺着那股残留的基因频率找过来。他想等我被军方逼到极限，再一刀割命。
很好。
我让左臂的金属纹路再退一寸，退到小臂中间。呼吸加重，喉咙里发出一点像是咳血的声音。头微微歪，瞳孔散开一点，像是意识快撑不住了。军方的热力图肯定会显示“目标体力衰竭，基因波动紊乱”。他们不会急着动手，活体样本要完整，解剖得看清楚每一根神经怎么崩的。
通讯频段突然有波动。我胃里的基因球投影还残留着一点余波，像没关掉的雷达，自动扫到了加密频道。一段指令跳出来：“测试目标吞噬极限，若失控则清除。”
测试。
不是抓捕，是测试。军方高层想看我能撑到哪一步，想逼我暴走，记录数据。他们把我当实验体，和裂爪地蜥、巨蛛没区别。
可就在这时，指挥车里有人动了。
洛骁从车里走出来，雷脊长枪扛在肩上。他没看我，而是站在车门前，枪尖慢慢转向身侧的军官。那军官正要下令投弹，话说到一半，声音卡住了。
电流在枪身上炸开，噼啪作响。洛骁没说话，但意思很清楚——别动。
我明白了。他不是来抓我的，是来压场子的。军方要测试，他得确保测试别变成处决。他可能还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我不该死在这里。
他的战术手环闪了红光，记录下我心率的变化。刚才那一瞬，我心率降了零点三秒，是寄生之胃进入拟死状态的特征。这数据会被自动上传，但不是传给军方主系统。
是鸦喙的后门在起作用。
我胃里那股热流又窜了一下。沙暴核心的能量还存着一点，我把它反向注入血液，制造一次短暂的基因暴走假象。心跳猛地加快，体温飙升，热力图上的红点瞬间炸开，逼近临界。
军方立刻叫停。投弹程序冻结。
他们怕了。怕我真爆开，污染整个区域。
我趁机把头偏了偏，借帐篷边缘那根金属支架的反光，再看一眼车顶。影蜕己经滑到天线根部，黑雾顺着金属杆往下爬，像一层油膜。它离洛骁很近，只要顺着通讯线路钻进去，就能干扰他的脑机接口。
我不动声色。
放它靠近，是给后续留后手。岑九想偷袭我，就得先暴露位置。我现在的状态，不能打，但能等。等他出手，等军方犯错，等洛骁做出选择。
风从帐篷缝里钻进来，吹得布料轻轻抖。我盯着支架的反光，影蜕的轮廓在金属上扭曲变形，像一张没画完的脸。它的移动速度变了，开始压低，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军方的通讯频道又响了。这次是洛骁的声音：“目标未突破临界，维持原计划。”
原计划？测试继续？
我喉咙里滚了下，把一口血咽回去。胃壁开始收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顶。寄生之胃在反应，不是因为伤，是因为危险逼近。它在准备防御。
我慢慢抬起手，不是去拔刀，而是把刀柄往支架上靠了靠。刀身沾着血，支架是金属，两者接触的瞬间，有一点微弱的导电感。幽齿的微型地图和地底光带曾经共振过，现在它还能感应到能量流向。
刀柄传来一点震。
不是来自地下。
是来自帐篷布。
我低头，看见帆布下缘有一道细裂痕，原本是风吹的褶皱，现在它在动。那道缝自己在延伸，像被什么从内部划开。形状很怪，弯折几下，像一个字。
“噬”。
我盯着那道缝，没动。寄生之胃的反应更剧烈了，胃壁结晶层自动展开，像一层膜贴在内脏上。这不是我控制的，是身体在自主启动防御机制。
基因锁第二层，要开了。
可现在不能开。
我压住那股热流，把沙暴核心的能量全压回胃囊深处。呼吸放平，心跳放缓，让热力图的数值再降下去。军方的枪口微微松了半寸。
洛骁还在车前站着，枪没放下。他后颈的接口闪了下蓝光，像是接到了新指令。他眉头一皱，但没动。
影蜕己经滑到天线下方，离地面还有三米。黑雾开始凝聚，像要成型。
我慢慢把左手抬起来，指尖蹭了蹭刀柄上的血。血还没干，黏在皮肤上。我把手指轻轻按在支架上，让血顺着金属流下去一点。
支架连着地面。
地底光带网络还在运行。
只要一点信号，就能反向注入假数据。
我等的不是突围。
是平衡。
军方要测试，我就让他们测。
岑九要偷袭，我就让他靠近。
洛骁要压场，我就让他以为他掌控了局面。
可帐篷上的那道裂痕，己经爬到了中央。
像一张嘴，正缓缓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