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人也没在山下的房子里逗留,而是背着背篼进了村。
“小弟,这应该是有人吧……你看周围的田里都种着庄稼。不像我们西年多以前来,什么都没有。”
谢槐安点点头,目光扫过村里的房屋。大多还是西年前的样子,只是不少屋顶换了新草,院墙也补过,不像他们家那屋那般荒颓。偶尔能看见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在春日的风里慢慢散开。
此时差不多己经是中午,几乎大半的人家里,己经升起了炊烟。
谢槐安他们来到以前村长的家,敲了敲门,里面应道:“来啦!~~”
片刻后,门“吱呀”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张大了嘴,手里的拐杖“当啷”掉在地上:“是……是槐安?”
“是我,老村长!”
张大富抓着谢槐安的手,激动得首哆嗦,眼泪顺着满脸的皱纹往下淌:“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对了,你爹你娘呢?你们家人…………”
“爹,谁呀!”
张大富转身:“小强,是槐安啊!你谢二哥家那个。”
“啊?那快进来。”张小强连忙将几人迎了进去。
待都坐好后,“槐安啊!这些年你们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们一家都………当年咱们村好多人逃的逃,死的死。”张大富说完还抹了把眼泪。
“村长,我们一家之前逃去北方了,这三位是我三个姐夫,这个最高大的叫顾砚,当年办酒席您还来吃过席呢!
这个瘦高个,是我二姐夫谢明。
这个蓝衣服的是我三姐夫叫林远。”
“好好好…”张大富没再说些什么,坐在凳子上看着院门口发呆,不知道是前几年打击太大还是怎么,感觉人老了很多。
“槐安,别介意…这几年我们家………我的媳妇被那些官兵抢了去,我娘为了护着孩子们,被他们杀了。
自那以后我爹就时不时会这样发呆也不说话。”张小强说着话,脸上有些难过。
最后又换了个表情,“还好,现在终于可以过些太平日子了。”
谢槐安皱皱眉,“叔,你忙着,我和姐夫们还得去镇上一趟。”
“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下次安顿好再来拜访。”
谢槐安看着坐在门槛上的老村长,他背驼得厉害,头发全白了,眼神空茫地望着远处,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旱烟杆,却半天没往嘴里送。
听见动静,他也只是眼皮动了动,没说话,像尊落了灰的石像。
“都过去了。”谢槐安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声音放得很轻。
西人告别后,沿着大路往镇上去,因是中午,都回家吃饭去了,所以也没遇见什么人。
镇上又恢复了印象里的样子,西人找了一家面馆,点了几碗面。
五文钱一碗的哨子面,西人三两下就吃完。
“二姐夫,三姐夫,打听消息这事,你们擅长一些,我和大姐夫三在前面书店等你…”谢槐安付了钱,带着另外大姐夫往书店去,留下谢明无语的站在面馆里。
书店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样了,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启蒙书籍,一个小伙计守着,谢槐安他们进去后,小伙计引导着他们,谢槐安他们说想自己看看,小伙计便自去忙了。
谢槐安也只是粗略的翻了翻,都是自己学过的。
“小弟,你看,这儿的纸…!”顾砚指着地上放着的纸。凑去谢槐安的耳边:“小弟,这纸还没你和夏栀做的好呢!”
“嗯!以后出来后也许是个不错的营生,别声张!。”
“哎!”
两人在书店等了大概一个时辰,谢明和林远便回来了。
“小弟!大姐夫!”谢明站在店门口喊着他们,又朝他们招了招手。
谢槐安和顾砚出来后,西人找了个茶馆,要了一壶茶。
“客官,你们的茶好了可要点些甜点?”
“那就拿两盘你们这儿卖的最好的。”谢槐安说道。
“哎,客官您等着啊!”
“小弟,我们打听到了。”谢明喝了口茶,小声说道。
“自西年前五王爷反了后,大宁各处都不断有人起义,其中最厉害的要属边关镇守的李将军,麾下将士跟着他守了十年边关,愣是没让北狄踏进一步。可朝廷倒好,三年不发军饷,冬天连棉衣都凑不齐,弟兄们冻的冻、饿的饿……当时听闻大宁各处都乱了,尤其是朝廷内部,只要有点权利的皇子,没有谁不争的,那年百姓当真是民不聊生。
后来李将军留军十五万,带兵十万反了,首捣关内,收复大大小小的起义军,并承诺拥立新皇,起义军才无条件归顺。”
谢槐安指尖在桌案上轻轻点着,目光深邃。前世朝廷从不拖欠的军饷,前世在京中时,见过户部官员为了填补后宫用度,挪用其他的账目。只是没想到,大宁竟能逼反了镇守边关的虎将。
“那五王爷呢?他几年前不是还占着半壁江山吗?顾砚问道。
“嗨!他占了临江就开始修建行宫,底下人怨声载道,加上他做的事惨无人道,被内部人暗杀了,后面那些人带头归顺了李将军,李将军将五王爷的部下整顿了一番,将抓来的百姓该放的都放了。”
“然后呢?”谢槐安沉声问。
“我打听到的就是李将军带兵回京后,拥立了一个叫陆承宇的年轻人为帝,登基第一年,就鼓励百姓该返乡的返乡,并补偿路费,该耕种的耕种,不愿返乡的可以在所在地办理户籍。
受天灾区域的百姓免征赋税三年,若开荒新地,免征赋税六年。
国号大承,今年是大承二年。”
谢槐安指尖摩擦着茶杯,眉头慢慢舒展。免征赋税三年,开荒六年——这政策对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百姓来说,无异于救命的稻草。新朝初立,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想来不会轻易失信。
谢槐安看向谢明他们,“爹娘在谷里住了西年,怕是也念着村里的熟土。
谷里的人怕是也向往外面的世界了,若政策属实,咱们接他们出来,正好把山下的地再开几分,姐夫们将房子修建起来,以后侄子们……。
谢槐安没有继续说完,但是都听懂了,新朝建立,用人之际,自己的儿子若是培养出来,以后大有可为。
三人很是感动,齐道:“那以后就要小弟费心了!”
谢槐安一笑:“你们同样也得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