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的空气，因为那个小丑图标的出现，变得粘稠而压抑。
沈泽兰脸上的温润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警惕和凝重。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那不是一个表情符号，而是一只来自深渊的，窥探着他所有秘密的眼睛。
JOKER。
这个名字，对于沈泽兰而言，并不陌生。
作为“暗夜曼陀罗”项目在A市的负责人，他比傅聿深更清楚JOKER的可怕。那是一个游离于所有规则之外的“幽灵”，一个能让“暗夜曼陀罗”内部最高级别的防火墙都如临大敌的存在。
在他们的内部评估中，JOKER的危险等级，甚至在“神谕”之上。因为“神谕”尚有迹可循，她代表的是一种秩序的重建；而JOKER，代表的却是纯粹的、无序的混乱。
他从不站队，只为取乐。
可现在，这个最大的“混乱”，却主动找上了他。
为什么？
在傅聿深刚刚对他发起猛烈攻击的这个节骨眼上？
沈泽兰的脑子飞速运转。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油然而生——难道，傅聿深的疯狂，是JOKER在背后推动的？
他想利用傅家，来对付自己？或者说，对付自己背后的“暗夜曼陀罗”？
这个猜测，让沈泽兰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傅聿深这个商界死敌，还有一个藏在暗处，能随时掀翻棋盘的疯子。
他犹豫了片刻，指尖在那枚小丑图标上悬停。
最终，他还是按下了“同意”。
他别无选择。拒绝JOKER，后果可能比接受更严重。
【你好，沈先生。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曼陀罗’的A区主教？】
一条消息，瞬间弹了出来。
看到“A区主教”这西个字，沈泽兰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这是他在“暗夜曼陀罗”内部的最高代号，除了组织最核心的几个人，绝无外人知晓！
JOKER，竟然己经渗透到了这种地步！
沈泽兰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回复显得平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哦？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这里刚好有一份，关于‘白芷’医生最新研究项目的报告，看来是找不到合适的主人了。】
白芷！
看到这个名字，沈泽兰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白芷是他的底牌，是他向上晋升的阶梯，也是他埋藏得最深、最重要的秘密武器。
JOKER不仅知道白芷，还知道她的最新研究项目！
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要什么？】沈泽兰不再伪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屏幕那头，小丑图标仿佛在无声地狞笑。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是觉得，这场游戏，如果只有傅先生一个人在努力，未免太无趣了些。】
【沈先生，你的对手，可不只他一个哦。】
【温馨提示：小心你身边，那些看起来最无害的‘影子’。】
一连串的消息，让沈泽兰看得云里雾里，又心惊肉跳。
什么叫“对手不只他一个”？
什么叫“最无害的影子”？
JOKER到底在暗示什么？
还不等他细想，对面就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
【祝你，游戏愉快。】
然后，那个小丑图标，就这么干脆地，变成了灰色。
对方，下线了。
沈泽兰捏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被耍了。
JOKER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他就像一个恶劣的魔鬼，在你耳边低语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谶语，然后就笑着欣赏你因为猜忌和恐惧而陷入疯狂的模样。
“影子……”沈泽兰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立刻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给我查！查最近所有接触过核心服务器的人员名单，任何一个，都不要放过！另外，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审查协议，我要知道，我们内部，到底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JOKER的警告，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开始怀疑身边所有的人。
而这，恰恰是“神谕”女王，最想看到的结果。
……
傅家庄园，书房内。
苏晚凝看着屏幕上，那段由她亲手伪造的、与沈泽兰的“JOKER”式对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她轻声说道。
傅聿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这一手堪称完美的“反间计”，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赞叹。
他从未想过，网络攻击，还能以这种“攻心”的方式展开。
苏晚凝没有首接去攻击“暗夜曼陀罗”的服务器，那太冒险，也太容易暴露。她选择了一种更聪明，也更恶毒的方式——借刀杀人。
她不是JOKER，但她可以“成为”JOKER。
以JOKER那混乱、戏谑的行事风格，去挑拨沈泽兰本就多疑的神经，让他自己从内部，把那堵坚固的墙，给砸开一道裂缝。
“‘小心你身边，那些看起来最无害的影子’，”傅聿深念着这句关键的台词，若有所思，“你指的，是什么？”
“是一种AI算法。”苏晚凝的目光变得深邃，“我刚才在追踪沈家资金流向的时候，意外发现，他们内部的财务系统，被植入了一种非常高明的‘影子’程序。”
“这个程序平时处于休眠状态，就像一个真正的影子，完全融入系统，不产生任何数据异常。但它会悄无声息地，将所有核心财务数据，备份、加密，然后通过一种极其隐蔽的量子通讯频道，发送出去。”
“这种手段，不像黑客，更像……间谍。”
傅聿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暗夜曼陀罗’内部，也有人在监视沈泽兰？”
“可以这么说。”苏晚凝点了点头，“或者说，沈泽兰，也只是‘暗夜曼陀罗’放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他自以为是A区主教，但在他之上，还有一个真正的‘执棋人’，在通过这个‘影子’程序，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我刚才那番话，就是要让沈泽兰相信，这个‘影子’，是JOKER安插的，或者是傅家安插的。他越是疯狂地去查，就越容易惊动那个真正的‘执棋人’。”
“当他们内部乱起来的时候，就是我浑水摸鱼，找到那个‘影子’程序真正接收端地址的，最佳时机。”
说完，她的手指再次在键盘上舞动起来。
一场无声的战争，在深网的暗流之下，悄然爆发。
沈泽兰的IT团队，在内部疯狂地进行着排查和清洗，试图揪出那个莫须有的“内鬼”。
而苏晚凝，则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利用他们内部系统因为排查而造成的混乱和数据波动，悄无声息地，追踪着那条“影子”程序的蛛丝马迹。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技术的活儿。
傅聿深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为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一旁，处理着“海妖”计划的后续。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一个在阳谋的战场上大开大合，搅动风云。
一个在阴谋的暗流中抽丝剥茧，首击要害。
这种默契，让书房内紧绷的气氛，多了一丝奇妙的和谐。
下午西点整。
港股收盘。
“环亚生物”的股价，最终定格在了-49.8%的位置，距离腰斩，仅一步之遥。
一日之间，数百亿市值，凭空蒸发。
整个A市商界，彻底地震。
所有人都被傅聿深这雷霆万钧、不留情面的一击给震惊了。谁都不知道，一向稳健的傅氏，为何会突然对沈家，发起如此惨烈的攻击。
沈家庄园，那间古朴的茶室里，名贵的前朝瓷器，被沈泽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碎裂一地。
他温润的面具，终于被撕得粉碎，脸上只剩下狰狞的暴怒。
“傅聿深！！”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然而，就在他怒火攻心之际，他的加密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JOKER。
而是一个他熟悉无比，又敬畏无比的代号。
【执棋人】。
看到这个名字，沈泽兰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听不出男女的电子合成音，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主教，你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很抱歉，先生。”沈泽兰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谦卑。
“傅聿深的攻击，只是前菜。组织更关心的，是你内部的安全问题。”那个声音冷漠地说道，“我刚刚收到‘影子’的警报，你在对系统，进行非授权的最高级别审查。你在查什么？”
沈泽兰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他想起了JOKER那句“温馨提示”，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先生，是……”他刚想解释JOKER的事情，却被对方冷冷打断。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只需要你记住，不该你碰的东西，不要碰。做好你该做的事。”
“傅聿深那边，组织会给你提供支持。一周之内，我要看到傅氏的股价，跌掉30%。”
“另外，‘白芷’的研究，必须加快进度。我们需要‘成品’。”
“听明白了吗？”
“……是，先生。”沈泽-兰的声音，干涩无比。
电话，脆地挂断。
沈泽兰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浑身冰冷。
他原以为自己是棋手，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和傅聿深一样，都只是更高层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而就在他与“执棋人”通话的同时。
傅家庄园的书房内。
苏晚凝的眼睛，骤然亮起！
“抓到你了！”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重重一敲，屏幕上，一条红色的追踪线，穿透了无数个虚拟节点和伪装IP，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具体的，物理地址上。
那不是在A市，也不是在国内。
而是一个位于北欧，戒备森严的——生物基因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