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轻响，苏晚凝合上了电脑。
她没有愤怒地尖叫，没有崩溃地哭泣，甚至连脸上那股冰冷的杀气都消失了。
她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傅聿深，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但这潭死水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沸腾的岩浆。
傅聿深的心脏，被她这个眼神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宁愿她歇斯底里，宁愿她砸碎眼前的一切，也好过这种将所有风暴都压抑在心底的、毁灭性的平静。
他知道，这只被触碰了逆鳞的母狼，正在压抑着撕碎一切的本能，用最后一丝理智，思考着如何将敌人挫骨扬灰。
“我来处理。”
傅聿深的声音沙哑到极致，他掏出手机，手指甚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这辈子，从未如此刻这般，动过如此纯粹的杀心。
然而，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阻止了他。
是苏晚凝。
“来不及了。”她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他既然敢发这张照片，就意味着他的人，可能己经撤离了幼儿园附近。现在派人去，只会打草惊蛇，让他知道我们怕了。”
“怕？”傅聿深猛地转头，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我知道。”苏晚凝看着他，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终于映出了他的倒影，也泛起了一丝微光，“但他的字典里有。他以恐惧为食，以猎物的惊慌失措为乐。傅聿深，这不是商业谈判，这是疯子的游戏。我们越是愤怒，越是乱了方寸，他……就越是兴奋。”
她抽回手，重新打开电脑，那张刺眼的照片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绝望的母亲，而是冷酷的猎手。
“他想看戏，我就陪他演。”苏-晚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但他选错了观众，也挑错了对手。”
她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在键盘上飞速舞动起来。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她指尖流淌，化作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朝着那封邮件的源头，反向追溯而去。
“他以为，威胁我的孩子，能让我崩溃。”
“他错了。”
“这只会让我……不再有任何底线。”
看着她进入战斗状态，傅聿深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苏晚-凝说的是对的。对付疯子，不能用常理。
他立刻拨通了电话，但下达的命令，却和刚才截然不同。
“黑豹，听令。”他用的，是自己那支最隐秘的私人卫队负责人的代号。
“从现在起，幼儿园那边，一切照旧，不要有任何异动。但是，我要你的人，像影子一样，给我渗透进去。伪装成园丁、厨师、维修工……我要在孩子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那里变成一座绝对安全的堡垒。”
“另外，”他的声音再次冷了下来，“给我一份幼儿园所有教职员工、学生家长，以及近期所有访客的详细背景资料，我要知道他们祖上三代的所有信息。查！”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了林副总的号码。
“老林，以傅氏集团的名义，向全市所有福利院、儿童基金会，捐赠五个亿。立刻开发布会，越高调越好。主题就是——傅氏集团首席顾问苏晚-凝女士，心系儿童未来。”
林副总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明白！我马上去办！”
这是阳谋！
墨蝶用孩子来威胁，傅聿深就反手将苏晚凝塑造成一个心怀大爱、守护儿童的公众形象。这样一来，如果孩子们真的出了任何意外，墨蝶将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他们夫妻的报复，而是整个社会的滔天怒火！他将苏晚凝和孩子们，与整个社会舆论，都绑在了一起！
书房里，夫妻二人一个在虚拟世界追凶，一个在现实世界布局，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却有着惊人的默契。
这场无声的战争，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苏晚凝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手指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墨蝶的隐藏技术天衣无缝，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在网络的海洋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苏晚凝，是这片海洋的“神”。
神，有神的办法。
她放弃了追踪路径，转而开始分析那张照片本身。像素、光影、EXIF信息……所有的一切都被清除了，但……
“找到了。”
苏晚凝轻声说。
傅聿深立刻走到她身边。
只见苏晚凝将照片放大到极致，在角落里一棵树的树叶上，有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反光点。
“这是……什么？”
“是拍摄者的瞳孔反射。”苏晚凝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他太自负了，用的是最高清的专业长焦镜头，却忘了，镜头越好，捕捉到的细节就越多。”
她将那个反光点单独截取出来，通过一套她自己编写的、堪称变态的图像还原程序进行分析。
电脑开始高速运转，屏幕上闪过无数光影碎片。
几分钟后，一张模糊但依稀可辨的侧脸，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男子，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病态的微笑。
就是他！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这张脸，苏晚凝至死都忘不了！五年前，就是这个人在法庭上，用伪造的证据，让墨蝶逃脱了制裁！
他是墨蝶最忠实的信徒——“画师”。
就在这时，傅聿深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黑豹发来的信息。
【先生，幼儿园监控查到可疑人员。十分钟前，一个自称送快递的金发外国人，曾在幼儿园对面的咖啡馆逗留。这是照片。】
傅聿深点开照片。
照片上，那个坐在咖啡馆窗边的男人，和苏晚凝电脑上还原出的那张侧脸，分毫不差！
找到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杀意！
然而，不等他们采取下一步行动，苏晚凝的电脑，再次发出了那声熟悉的“滴”声。
又一封邮件。
来自墨蝶。
这一次，邮件的正文不再是空白。
只有一句话。
【The Oracle's little lambs are now oage. Wele to my theater.】
（神谕的小羊羔们己经登台。欢迎来到我的剧院。）
下面，附上了一个暗网链接。
苏晚凝的手一僵，一种比刚才更加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链接。
一个血红色的、充满哥特风格的网页弹了出来。
这是一个以残忍和血腥著称的、最深层的暗网首播平台。
而在网站的最顶端，一场新的“游戏”刚刚开启，并被置顶到了最醒目的位置。
游戏的标题，用扭曲的字体写着——
【The Hunt for Oracle's Heirs】（猎杀神谕的继承者们）
下面，是三个巨大的倒计时牌，分别对应着大宝、二宝和小宝的照片。
而在照片下方，是一个公开的、可以用虚拟货币下注的赌盘。
赌他们谁会第一个……“消失”。
墨蝶这个疯子！他不仅威胁，他竟然……他竟然把对她孩子的猎杀，变成了一场对全世界黑暗角落开放的、血腥的真人秀！
“砰！”
傅聿深一拳狠狠地砸在书桌上，坚硬的红木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他的双眼，己经不是赤红，而是一片可怖的、燃烧着地狱业火的漆黑。
他错了。
这不是游戏。
这不是报复。
这是墨蝶，写给全世界疯子的……一份猎杀他孩子的……悬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