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墙壁紧贴着后背,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般钻入骨髓。林晚蜷缩在角落,单薄的毯子裹紧了身体,却无法驱散那深入灵魂的寒冷和疲惫。应急灯惨白的光晕在集装箱内投下摇曳的光斑,空气里消毒水、机油和灰尘混合的窒息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胸口。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距离出发,还有不到西小时。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行军床上昏迷的“鼹鼠”身上。那个穿着破烂深灰色工作服的男人,此刻安静地躺着,脸上污垢和皱纹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更加深刻。中和剂和镇静剂让他停止了抽搐,呼吸平稳而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林晚的心揪紧了。是她坚持救下了他,现在却成了她的责任。一个被药物摧毁、神志不清的底层劳工,真的能带他们穿过那地狱般的“鼠道”吗?巨大的疑虑和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枷锁,套在她的脖子上。
“咳咳……”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咳嗽声,从“鼹鼠”干裂的嘴唇里溢出。
林晚猛地一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绷紧。他醒了?!
只见“鼹鼠”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抖动着,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扫过昏暗的天花板,瞳孔涣散,毫无焦距,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水……”一个极其微弱、如同砂纸摩擦玻璃的嘶哑气音,从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怜悯瞬间压过了恐惧和疑虑。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操作台边,拿起那个粗糙的金属水杯,又从夜莺留下的水壶里倒了些温水。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走到“鼹鼠”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将杯口凑近他干裂的嘴唇。
“鼹鼠”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如同久旱的沙漠遇到甘霖。他本能地张开嘴,贪婪地、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水。水流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他依旧死死地吸吮着杯沿,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晚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一个被遗忘在黑暗角落的可怜人。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动作带着一丝生疏的笨拙。
“慢点……慢点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鼹鼠”终于停止了咳嗽,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茫然地看向林晚。那眼神里没有感激,没有警惕,只有一片空洞的、如同死水般的麻木。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再次发出嘶哑的气音:“……饿……”
林晚的心再次揪紧。她环顾西周,在角落的补给箱里翻找着。找到了一包压缩能量棒,拆开包装,掰下一小块,小心翼翼地递到“鼹鼠”嘴边。
“鼹鼠”如同饿极了的野兽,猛地张开嘴,几乎是抢过那块能量棒,塞进嘴里,疯狂地咀嚼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吞咽声。他的动作粗鲁而急切,仿佛下一秒食物就会被夺走。
林晚默默地看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荆棘园底层……到底是什么样的地狱?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鼹鼠”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块能量棒,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的碎屑。他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不再是彻底的麻木。他浑浊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林晚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
“你……是谁?”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清晰了一些。
“我……我叫林晚。”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鼹鼠……”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如同火花般的亮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茫然取代。“鼹鼠……是……我?……我……在……哪?”
他的记忆混乱不堪。林晚的心沉了下去。药物的后遗症?还是长期的折磨摧毁了他的神智?
“这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你受伤了,我们救了你。你……还记得‘鼠道’吗?”
“鼠道……”听到这个词,“鼹鼠”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针尖!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鸣!“不……不……不要去……那里……有……有东西……活的东西……吃人……吃人……!”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血……好多血……骨头……碎了……碎了……别过来……别过来……啊——!!!”
凄厉的尖叫撕裂了死寂!林晚被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不止!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鼹鼠”的反应……太可怕了!鼠道里……到底有什么?!
“安静!”冰狼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冰般砸来!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操作台前,冰蓝色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失控的“鼹鼠”,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警告。“再发出声音,就让他永远安静!”
“鼹鼠”似乎被冰狼冰冷的声音震慑住了,尖叫戛然而止,身体依旧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泣声,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刻骨的恐惧。
林晚看着“鼹鼠”痛苦的样子,又看向冰狼冰冷的侧脸,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她强压下情绪,深吸一口气,再次蹲下身,轻轻拍着“鼹鼠”剧烈颤抖的后背,声音尽量放得轻柔:“别怕……别怕……我们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告诉我……鼠道里……有什么?那些‘活的东西’……是什么?”
“鼹鼠”的身体依旧在颤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清道夫’……荆棘……的……狗……吃……吃……不听话的……人……还有……‘回响’……声音……会……杀人……”
清道夫?荆棘的狗?吃人?回响?声音会杀人?!林晚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鼠道……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百倍!
“鼹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林晚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鼹鼠”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恐惧、痛苦、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狡黠?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躲……藏在……管道……夹缝里……等……它们……吃饱……走……走开……还有……‘老地方’……标记……安全……”
老地方?标记?安全点?!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黑暗!
“什么标记?!老地方在哪里?!”林晚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鼹鼠”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了一眼冰狼的方向,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猛地低下头,双手再次死死抱住脑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够了。”冰狼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林晚的追问。他走到“鼹鼠”床边,冰蓝色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审视着他。“‘老地方’?标记?说清楚。”
“鼹鼠”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如同筛糠一般,喉咙里的呜咽声变成了绝望的抽泣。
“冰狼队长!”林晚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他……他很害怕……别逼他了……”
冰狼冰冷的目光扫过林晚,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恐惧不能带来生存。我们需要信息。‘老地方’的位置,标记的特征,是生与死的区别。”他的目光再次锁定“鼹鼠”,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说出来。或者……留在这里等死。”
“鼹鼠”的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挣扎!他死死咬着干裂的嘴唇,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才极其艰难地、如同挤牙膏般,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三叉戟’……管道……拐角……红……红油漆……画……三……三叉戟……下面……是……安全屋……”
三叉戟标记!红油漆!安全屋!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恐惧!有安全点!有标记!他们……有希望了!
冰狼冰蓝色的瞳孔里也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立刻转身,走到操作台前,手指在全息投影仪上快速滑动。荆棘园复杂的结构图被放大,聚焦在“鼠道”网络的一个分支节点上。一个不起眼的管道拐角处,被冰狼用虚拟光标标注了一个闪烁的红点。
“位置确认。标记特征:红色三叉戟。”冰狼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鼹鼠’,这个安全屋,有多大?能容纳多少人?里面有什么?”
“鼹鼠”的身体依旧在颤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冰狼,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抗拒?他嘴唇哆嗦着,却不再说话。
“回答!”冰狼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命令。
“鼹鼠”猛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更加压抑的呜咽声,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刺猬。
“冰狼队长!”林晚再次忍不住开口,“他……他可能真的不知道了……或者……或者他太害怕了……”
冰狼沉默了几秒,冰蓝色的眼睛在“鼹鼠”蜷缩的身体和林晚焦急的脸上扫过。最终,他缓缓开口:“夜莺,给他注射微量镇静剂,确保他安静。林晚小姐,看好他。出发前,我需要他保持清醒,能指路。”
“是。”夜莺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给“鼹鼠”注射了一针药剂。“鼹鼠”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呜咽声也停止了,但浑浊的眼睛依旧睁着,充满了空洞的恐惧。
林晚默默地看着,巨大的压力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肩上。她不仅要保护这个脆弱、恐惧、记忆混乱的男人,还要在接下来的地狱之旅中,依靠他寻找那渺茫的生机。这责任……太重了。
她重新在“鼹鼠”床边坐下,看着他那张布满污垢和恐惧的脸,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被遗忘在黑暗角落的可怜人,这个唯一从鼠道深处爬出来的幸存者,他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那个“老地方”……真的安全吗?那些“清道夫”和“回响”……又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集装箱内死寂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仪器微弱的嗡鸣。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意识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挣扎。她强迫自己保持警惕,目光不时扫过昏迷的灰隼,忙碌的夜莺,沉默的队员,最后落在冰狼那如同冰雕般的背影上。
冰狼依旧站在操作台前,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全息投影上那个闪烁的红点——三叉戟标记的位置。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又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林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如同即将离弦之箭般的……决绝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通往地狱的“鼠道”,就在前方。而那个画着红色三叉戟的管道拐角,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弱的灯塔。只是……灯塔之下,是安全的港湾?还是……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