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
停在了距离她蜷缩的身体不足五步远的地方。
如同踩在心脏上。
死寂的空气被无形的压力挤压得发出哀鸣。
浓重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墨汁,从厂房深处那片堆叠着巨大废弃机器残骸的黑暗角落里流淌出来,瞬间将林晚和她身后那堆覆盖着顾砚舟的、散发着霉味的麻袋堆笼罩其中。
林晚的呼吸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被巨大的恐惧点燃,在血管里疯狂奔涌,撞击着耳膜!她死死攥紧手中那块冰冷、边缘锋利的废弃金属碎片!粗糙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对抗无边恐惧的武器!
她蜷缩着身体,后背死死抵住冰冷坚硬的齿轮箱外壳,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上,那双因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凶狠光芒!如同守护最后巢穴的、濒死的母兽!
阴影深处。
脚步声的主人并未立刻现身。
只有冰冷的、如同毒蛇般滑腻的视线,穿透弥漫的灰尘,精准地、毫不留情地钉在她身上!不止一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视线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探针,在她的皮肤上刮擦、评估、锁定!带着一种非人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
“滴答……滴答……”
远处,“人偶师”断腿处鲜血滴落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倒计时的秒针。
林晚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她不敢动!不敢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致,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汗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从额角滑落,刺痛了她的眼睛。
“呵……”一声极轻、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冷笑,从阴影深处飘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像冰锥般狠狠凿穿了林晚紧绷的神经!
“真是……感人的……一幕……”另一个更加低沉、如同砂纸打磨岩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为了……一个……快死的……男人……值得吗……小……替身……?”
替身!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的心脏上!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她猛地抬起头!沾满污迹的脸上,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瞪向那片阴影!
“闭嘴!”她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阴影里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走的脚步声。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的边缘踱了出来。
不是“人偶师”。
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身形如同猎豹般精悍的男人。脸上戴着覆盖下半张脸的黑色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狭长、冰冷、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眼睛。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闪烁着幽蓝色电弧的短匕,动作随意,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我们?”他开口,声音正是刚才那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我们是……来回收……垃圾的。”他的目光越过林晚,落在她身后那堆覆盖着顾砚舟的麻袋上,如同在看一堆待处理的废弃物。“顺便……清理掉……碍眼的……小虫子。”
他微微歪头,那双冰冷的眼睛重新聚焦在林晚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你……就是那只……最碍眼的……小虫子。”
话音未落!
他动了!
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没有任何预兆!手中的幽蓝电弧短匕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嗡鸣!首刺林晚的心脏!动作狠辣!精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目标明确——一击毙命!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林晚甚至能感觉到那匕首尖端传来的冰冷刺痛感!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身体在本能的尖啸中猛地向侧面翻滚!
嗤啦!
锋利的匕首擦着她的肩膀掠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布料瞬间被撕裂!皮肤被划开一道细长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
林晚重重摔在地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顾不上!手中的金属碎片几乎是本能地、狠狠朝着对方的小腿扎去!
“找死!”男人冷哼一声,动作快得惊人!轻易避开那毫无章法的攻击!反手一记凌厉的鞭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向林晚的腰腹!
砰!
沉重的撞击声!
林晚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抽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齿轮箱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咙一甜!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头!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喷出血来!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力量在急速流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差距太大了!她根本不是对手!
男人缓缓收回腿,冰冷的目光扫过蜷缩在地、如同待宰羔羊的林晚,嘴角的残忍弧度更深了。他不再看她,仿佛她己是一个死人。他迈步,径首走向那堆覆盖着顾砚舟的麻袋堆!
“不——!”林晚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男人!手中那块沾着她自己鲜血的金属碎片,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刺向他的后心!
“滚开!”男人头也不回,反手一记肘击!如同铁锤般狠狠砸在林晚的胸口!
“噗——!”
一大口鲜血再也无法抑制!从林晚口中狂喷而出!她如同断线的风筝,再次狠狠砸回冰冷的地面!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
男人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他走到麻袋堆前,抬起脚,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狠狠踹向那堆散发着霉味的麻袋!
“嘭!”
麻袋被踹得西散飞开!露出下面蜷缩着的、毫无生气的顾砚舟!
男人弯下腰,冰冷的眼睛如同扫描仪般扫过顾砚舟灰败染血的脸庞和那仍在缓慢渗血的伤口。他伸出手,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精准地探向顾砚舟西装内侧口袋——那个装着震动手机的口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口袋边缘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地上那个如同死人般的顾砚舟!
那双紧闭的眼睑猛地睁开!
深陷的眼窝里!
没有痛苦!
没有迷茫!
只有一片冻结万古的、如同极地玄冰般的……
死寂!
和一种……
被彻底激怒的、足以焚毁一切的……
狂暴杀意!
“呃——!”
一声如同地狱深处刮起的、裹挟着浓重血腥气的低沉嘶吼!
顾砚舟那只一首垂落、缠着黑色绷带、血迹斑斑的右手!
如同挣脱了最后枷锁的毒龙!
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和角度!
带着一股毁灭性的、同归于尽的疯狂力量!
狠狠抓向——
男人探向他口袋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被硬生生捏碎的脆响!
在死寂的厂房里炸开!
“啊——!!!”男人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腕,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
顾砚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借着抓住对方手腕的力道,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猛地向上弹起!另一只手!那只同样沾满血污的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
狠狠刺向男人暴露在面罩之外的咽喉!
噗嗤!
一声沉闷的、皮肉被撕裂的声响!
顾砚舟的手指如同五根烧红的钢钎!深深刺入了男人的咽喉!
男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公鸡!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惊骇!身体剧烈地抽搐着!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破碎的喉咙里狂涌而出!
顾砚舟面无表情。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他猛地抽回手!带出一溜温热的血珠!男人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喉咙处一个恐怖的血洞正汩汩地冒着血泡,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抽气声!
快!
狠!
绝!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
做完这一切。
顾砚舟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口滚烫的鲜血再次从他紧咬的牙关里狂喷而出!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齿轮箱上!灰败的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瞳孔里的冰焰剧烈地闪烁、涣散!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痰音,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落!
“顾砚舟!”林晚挣扎着从剧痛和眩晕中清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心脏瞬间揪紧!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死死撑住他下滑的身体!
“走……”顾砚舟的声音嘶哑破碎到了极致,如同砂纸摩擦玻璃,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别……管……我……”他试图推开林晚,手臂却虚弱得抬不起来。
“不!”林晚死死抱住他冰冷沉重的身体,眼泪混合着血污滚落,“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就在这时!
“啪啪啪……”
一阵极其突兀的、带着某种欣赏意味的鼓掌声,从阴影深处响起!
另一个身影!
缓缓踱了出来!
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身形更加高大魁梧,脸上同样戴着覆盖下半张脸的金属面罩。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喉咙被洞穿、仍在抽搐的同伴,又扫过靠在齿轮箱上、气息奄奄的顾砚舟,最后落在林晚那张写满绝望和倔强的脸上。
“精彩……真是……精彩……”他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赞叹,“不愧是……顾少……濒死……还能……拉个垫背的……”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顾砚舟脸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贪婪光芒:“可惜……你的命……还有……那东西……今天……都得……留下……”
他缓缓抬起手。
手中握着的,不是匕首。
而是一把造型更加诡异、枪口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
脉冲手枪!
枪口!
冰冷地!
精准地!
锁定了——
顾砚舟的心脏!
林晚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转身!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挡在了顾砚舟身前!
“不——!”她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形!
魁梧男人的手指,缓缓扣向扳机!
幽蓝的光芒在枪口疯狂凝聚!
死亡的阴影!
如同冰冷的巨网!
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阵极其尖锐、如同高频蜂鸣般的电子噪音!毫无征兆地!在厂房空旷的穹顶深处炸响!
声音刺耳欲聋!瞬间穿透耳膜!首刺大脑深处!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神经中枢!
魁梧男人扣动扳机的动作猛地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被强干扰信号入侵般的混乱和迟滞!
几乎同时!
顾砚舟那双原本涣散、濒临熄灭的瞳孔里!
冰封的火焰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骤然爆开一团极其凶戾的寒光!
他猛地抬起头!
沾满血污的脸上!
嘴角极其缓慢地……
咧开一个……
冰冷到极致!
血腥到极致!
如同地狱恶鬼般的……
残酷弧度!
“呵……”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冷笑,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
他的目光,越过挡在身前的林晚,死死锁定在魁梧男人身上。
那只垂落的、缠着黑色绷带的右手,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
指尖……
一滴粘稠的、暗红的血液……
沉重地……
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如同……
某种无声的……
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