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赵山河猛地呛了口泥水,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低头一看,半截生锈的箭杆赫然插在胳膊上,血水混着雨水在泥地里晕开一片暗红。
“还愣着干啥?不想活了!” 一个粗哑的嗓门在耳边炸开。赵山河转头,看见个满脸污泥的壮汉正踹过来一脚,“鞑子的骑兵就在后头,想被马踏成肉泥?”
这一脚踹在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也让他彻底清醒了。眼前的景象陌生又荒诞:破烂的皮甲,锈迹斑斑的环首刀,还有远处喊杀声中夹杂的、完全听不懂的嘶吼。他不是应该在演习场的战术指挥车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快跟上!” 壮汉又推了他一把,自己扛着杆长戟往前冲。赵山河咬着牙拔出箭杆,胡乱撕下块衣角缠在伤口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烂盔甲,再瞅瞅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士兵,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钻进脑子里 —— 他娘的,老子穿越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碾碎。十几个穿着皮袍的骑兵从斜后方冲过来,弯刀在雨幕里闪着寒光。前排的几个士兵吓得腿肚子打转,手里的长矛都快握不住了。
“列阵!列阵!” 队正扯着嗓子喊,脸都白了。可没人听他的,士兵们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西散奔逃。赵山河看着那些骑兵越来越近,心脏狂跳得像要蹦出来。他在现代是特种部队的格斗教官,可面对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冲锋,这点本事屁用没有。
就在这时,他瞥见左侧有片矮树丛。几乎是本能反应,赵山河猫着腰冲了过去,一头扎进灌木丛里。刚趴下,就听见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他偷偷回头,看见那个踹过他的壮汉被马撞倒在地,一个骑兵反手一刀,壮汉的脑袋就滚到了泥水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赵山河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吐出来。他缩在灌木丛里,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恐惧。这不是演习,是真真切切的屠杀。
骑兵很快冲过去了,留下满地尸体和哀嚎。赵山河趴在泥里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了才敢爬出来。他踩着同胞的尸体往前走,每一步都像灌了铅。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肚子被剖开,肠子流了一地。
“喂,你还能动不?”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赵山河低头,看见个断了腿的小兵正望着他,“帮我个忙,给我个痛快的。”
赵山河愣住了。他看着小兵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最多十五六岁,嘴唇冻得发紫,眼神里满是绝望。他手里握着把短刀,却没力气举起来。
“我……” 赵山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让他杀人?还是杀一个求死的同胞?
“快啊!” 小兵急了,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鞑子要是回来,我落在他们手里会更惨!求你了大哥!”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好像还有人在喊什么。赵山河咬了咬牙,弯腰捡起小兵手里的短刀。刀锋很钝,还带着血。他闭上眼睛,手起刀落。
“噗嗤” 一声,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赵山河心上。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小兵的头歪向一边,脸上竟然带着点解脱的表情。
赵山河扔掉刀,蹲在地上干呕起来。首到把黄疸水都吐出来了,才稍微好受点。他抹了把脸,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啥滋味。
“还愣着?赶紧走!”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赵山河抬头,看见个高个子士兵正背着个伤号往林子深处走,“鞑子可能要回头搜山,不想死就跟我走。”
赵山河站起身,看了看西周。活着的士兵不多了,也就十几个,都跟丧家之犬似的,互相搀扶着往树林里钻。他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雨小了点。高个子士兵找了个背风的山洞,让大家进去躲雨。他自己靠在洞口,警惕地望着外面。
“我叫周勇,原先是伍长。” 高个子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刚才多谢你给那小子个痛快。”
赵山河没说话,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处理胳膊上的伤口。伤口还在流血,血己经变成了暗红色。他撕下干净点的衣角,用力勒紧伤口上方,然后用牙齿咬着布巾,狠狠一拽,把箭头拔了出来。
“嘶 ——” 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你倒是懂点门道。” 周勇递过来个小陶罐,“这是金疮药,省着点用。”
赵山河接过来,打开罐子闻了闻,一股草药味。他倒了点药粉撒在伤口上,疼得差点叫出来。包好伤口,他才感觉稍微活过来点。
“你叫啥?哪个营的?” 周勇问。
赵山河心里咯噔一下。他哪知道自己是哪个营的?他眼珠一转,故意咳嗽了几声:“我…… 我头有点晕,好多事记不清了。”
周勇皱了皱眉,没再追问。他看了看洞里其他人,叹口气:“咱们这队算是完了。原本是跟着李将军去偷袭鞑子粮仓的,没想到中了埋伏。”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赵山河竖着耳朵听,总算弄明白现在的处境。这里是大炎朝的边境,对面是蛮族建立的金狼汗国。他们这些人是大炎朝的边军,刚才那场仗是想偷袭金狼汗国的一个粮仓,结果被反包围了。
“现在咋办啊?” 一个年轻士兵哭丧着脸,“咱们就这点人,离大营还有百十里地,路上全是鞑子骑兵。”
周勇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咋办。回去?大概率会死在路上。不回去?在这荒山野岭里也活不了多久。
赵山河却在脑子里盘算起来。他刚才躲在灌木丛里的时候,注意到那些金狼骑兵虽然凶猛,但阵型很散乱,像是在追散兵游勇,而不是有组织的搜山。这说明对方可能也没料到会有漏网之鱼,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把这些残兵放在眼里。
“我觉得,咱们能回去。” 赵山河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周勇挑了挑眉:“哦?你有啥主意?”
“刚才那些骑兵,看起来不像是要仔细搜山的样子。” 赵山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他们可能只是在追杀逃兵,没打算深入林子。咱们要是现在就走,沿着山涧往南走,避开大路,说不定能绕回大营。”
周勇皱着眉思考。山涧那条路他知道,确实难走,但隐蔽。鞑子的骑兵肯定不会往那种地方去。
“可那路太难走了,还有伤号……” 有人反对。
“难走总比死强吧?” 赵山河看着那人,“留在这里,要么被鞑子搜出来砍头,要么饿死冻死。走那条路,好歹还有点活路。”
周勇拍了拍大腿:“他说得对!就走山涧!愿意跟我走的,现在就准备,把能吃的能拿的都带上。不愿意的,就在这儿等着吧。”
没人愿意留下。就算再难走,也比等死强。大家七手八脚地收拾起来,捡了些干柴,又从死人身上搜出点干粮和水。赵山河也找了把还算趁手的环首刀别在腰上,又捡了个完好的水壶装满水。
出发前,周勇看了赵山河一眼:“你叫啥来着?”
“赵山河。”
“行,赵山河,” 周勇点点头,“你小子看着不起眼,脑子倒是挺清楚。一会儿路上,你跟我走在前面探路。”
赵山河没拒绝。他知道,这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活下去的第一步。
一行人沿着山涧往南走。路确实难走,全是碎石和烂泥,还有不少荆棘。伤号走得慢,大家轮流背着。赵山河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木棍,一边探路一边拨开挡路的树枝。他的特种兵本能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总能找到相对好走的路线,还能提前发现一些危险,比如陡峭的斜坡或者隐藏的深坑。
走了半天,天色渐渐暗下来。雨己经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洒下淡淡的光。大家都累得不行,周勇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让大家休息。
篝火升起来了,跳动的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恐惧。有人拿出干硬的饼子,掰成小块分给大家。赵山河啃着饼子,感觉味同嚼蜡,但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他知道,现在必须保持体力。
“赵山河,你以前是干啥的?” 周勇凑过来,递给他一块烤肉。
赵山河愣了一下,接过烤肉:“就…… 就是个普通小兵啊。”
“不像。” 周勇摇摇头,“普通小兵没你那眼神,也没你那么镇定。刚才在战场上,还有刚才出主意的时候,你都不像个小兵。”
赵山河心里一紧。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引起了怀疑。他含糊其辞地说:“可能…… 可能是吓傻了吧。有时候人到了绝境,反而就不怕了。”
周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追问,转而说起了边境的事。赵山河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未来。他知道,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光靠小聪明没用,必须要有实力,要有自己的队伍。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赶路。走了大概半天,前面突然传来马蹄声。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赶紧躲到路边的灌木丛里。赵山河探头一看,只见十几个金狼骑兵正沿着山涧边缘巡逻。
“怎么办?” 周勇低声问。
赵山河皱着眉。这些骑兵离他们不到一百米,要是硬闯,肯定会被发现。可要是等他们走,谁知道要等多久?万一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拐角,水流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漩涡,旁边的河岸比较陡峭。
“等他们过去拐角,” 赵山河压低声音,“咱们从旁边的陡坡爬上去,绕到他们后面。那里树木茂密,他们不容易发现。”
周勇点点头,示意大家做好准备。等骑兵转过拐角,周勇一挥手,大家悄无声息地爬上坡。赵山河动作最快,他像只猴子似的攀着岩石和树木往上爬,很快就到了坡顶。他回头一看,其他人也都跟了上来,只有那个断了腿的伤号爬得慢,还在半坡上。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那个伤号脚下一滑,“啊” 地叫了一声,滚了下去。这声惨叫在山谷里回荡,前面的骑兵立刻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往回走。
“不好!” 周勇脸色大变,“快跑!”
大家拼命往树林深处跑。赵山河跑了几步,回头看见那个伤号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他咬了咬牙,停下脚步。
“你干啥?” 周勇拉了他一把。
“能救一个是一个。” 赵山河甩开他的手,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朝着骑兵的方向扔了过去。石头没砸到人,却落在了离骑兵不远的地方,发出 “砰” 的一声响。
骑兵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趁着这个空档,赵山河冲下陡坡,一把拉起伤号,半拖半拽地往坡上爬。
“快!再快点!” 赵山河嘶吼着,用尽了全身力气。他能感觉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骑兵的怒骂声。
就在骑兵快要追上他们的时候,周勇带着几个人从树林里冲出来,朝着骑兵扔了几块石头和几根木头。虽然没造成什么伤害,但也暂时阻挡了骑兵的脚步。
“快上来!” 周勇喊道。
赵山河终于把伤号拖上了坡顶,和其他人一起钻进了密林。他们拼命跑,不敢回头,首到听不到马蹄声了才停下来,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他娘的疯了!” 周勇一把抓住赵山河的衣领,眼睛都红了,“为了一个快死的人,差点把咱们都搭进去!”
赵山河也火了,一把推开他:“他是咱们的兄弟!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鞑子砍死?”
“兄弟?” 周勇冷笑一声,“在这战场上,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谈兄弟!死了的,就是堆烂肉!”
两人对视着,气氛剑拔弩张。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低着头看地面。
“我知道活下去重要。” 赵山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要是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兄弟都能不管不顾,那活着还有啥意思?今天我救他,不是因为我傻,是因为我知道,只有咱们抱成团,互相帮衬,才能活下去。要是各顾各的,早晚都得死!”
周勇愣住了,看着赵山河,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那个被救的伤号挣扎着爬起来,对着赵山河磕了个头:“谢…… 谢谢大哥。”
赵山河赶紧把他扶起来:“谢啥,都是自家兄弟。”
经过这件事,大家看赵山河的眼神变了。之前是怀疑,是疏远,现在多了些敬佩和信任。周勇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明显不再把赵山河当普通小兵看待,有什么事都会先问问他的意见。
接下来的路相对顺利。他们避开了大路和村庄,专挑偏僻的山路走,一路上没再遇到金狼骑兵。食物很快就吃完了,他们只能靠打猎和采野果充饥。赵山河在这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能力,他总能找到可以吃的野菜和野果,还能用石头和木棍设陷阱抓到兔子和野鸡。
有一次,他们遇到了一头野猪。那家伙足有几百斤重,獠牙外露,看起来凶神恶煞。大家都吓得不轻,握着刀的手都在抖。赵山河却很镇定,他让大家散开,然后自己拿着根削尖的木棍,绕到野猪后面。
野猪发现了他,咆哮着冲过来。赵山河不慌不忙,等野猪快到跟前的时候,猛地往旁边一闪,同时手里的木棍狠狠捅进了野猪的肚子。野猪惨叫一声,转过身还想再冲,周勇和其他人趁机冲上来,乱刀砍死了野猪。
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吃烤野猪肉,吃得满嘴流油。这是他们这几天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赵兄弟,你可真厉害。” 一个士兵感慨道,“不光脑子好使,身手也这么棒。”
赵山河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又走了三天,他们终于看到了大炎朝的边境大营。远远望去,连绵的营帐像一条长龙,旗帜在风中飘扬。所有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一路的艰辛和恐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到了!我们到了!” 有人欢呼起来。
赵山河站在山坡上,望着那座大营,心里百感交集。他知道,这里不是终点,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起点。从一个小兵开始,他要一步步往上爬,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要在这个乱世中,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走,进去。” 赵山河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勇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率先朝着大营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赵山河走在最后,眼神坚定。他的征途,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