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几个托就一拥上前将永盛围住有的拉手、有的抱腰更有甚者竟然开始摸永盛的裤兜,永盛刚要发作只听得一声轻喝:“都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杨掌柜端立在艺宝阁门前。
“你们几个拉着的是我艺宝阁的人,还不速速放手。”杨掌柜横眉冷竖厉声喝道。
那妇女几人想来也是常在这附近作案碰瓷的惯犯,一看到杨掌柜说话了心知吃罪不起,立马放开永盛。其中一位方脸男人对着杨掌柜一阵点头哈腰道:“哎,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您老的人,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对他下手。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这就收拾东西滚蛋。”说罢也顾不得围观人群好奇的眼光,几人转身就要走。
“等等。”杨掌柜搓了搓拇指上的扳指轻声说道。
“还有什么事,请杨掌柜吩咐。”那方脸男人转头满脸堆笑的问道。
“把你那些垃圾带走,别脏了我的地方。”说完杨掌柜不再理会自顾自的转身回了内堂。
那几人得到了指令迅速将地上的瓷器碎片收拾一空,临走前还不忘对着永盛抱拳说道:“兄弟,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说完不等永盛回话便转头灰溜溜的走了。
永盛看着几人扬长而去的几人心中尴尬异常,感慨道:“这他妈叫什么事呀!”
回到店中看到坐在柜台内笑的花枝乱颤的李霞永盛没好气的说道:“还笑呢,刚才也不说帮我一下。”
“这种事情在咱古玩街太司空见惯了,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好了掌柜在里面等你呢,快去吧。”
走入内堂,只见杨掌柜正坐条案之后拿着一本线装书看的起兴,永盛不敢打扰只得静立一旁。良久杨掌柜放下手中书籍,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怎么样?对于刚才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回掌柜,刚才那货碰瓷的就应该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太坑人了。”
“你若是普通人遇到碰瓷的自然是要报警,但咱们是做古玩的,自然有我们处理这些事情的方法。在旧社会江湖上流传着十大骗术: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其中风说的是团伙作案、马是单人流窜作案、燕指的仙人跳、雀是假扮熟人诈骗古代时信息不发达常有杀了官员代替上任的就是雀、瓷就是碰瓷、金是装神弄鬼的神棍、评是托负责辅助、皮是卖膏药、彩是玩戏法、挂指的是卖艺耍把式。你今天遇到的就是典型的碰瓷。”
掌柜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用手指了指门外的青石板,“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地方吗?”
永盛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不就是刚才那中年妇女摔倒的地方。
“那个婆娘摔的位置,正好卡在监控死角。”杨掌柜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茶水在杯底旋出个旋涡,“她要是再往左半尺……就能拍到松手的动作。”
永盛听到此处才恍然大悟那些人为什么听到自己说有监控仍然有恃无恐,他静静的盯着杨掌柜用略带低沉的声音问道:“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菜叶。”说着杨掌柜从一旁的茶叶盒中取出三根仙毫,“还记得那个手提菜篮的女人吗?他在门口掉了这个。”杨掌柜一边说着一边用三根仙毫摆成了三角形,“三点定位,他们早就踩过盘子了。”
“没想到这些人心机这么深。”
“在这个行当混记住三条,”杨掌柜竖起枯竹般的手指,“第一,永远让客人先出门。”掌柜指了指门槛上磨得发亮的黄铜凹槽,“老祖宗设计的门槛高低,就是为了防人出门时怀里掉出东西。”杨掌柜说到“掉”字的时候可意提高了几分声音。
“第二,看人先看袖口。你过来。”
杨掌柜冲着永盛招了招手示意往进走一点,永盛走到掌柜面前站定,杨掌柜突然抓起永盛的手腕轻轻一转,“玩碰瓷的,这地方总有碎瓷划破的伤口。”
永盛仔细回想才想起刚才那中年妇女抬手擦眼泪时,袖口确实闪过几道红痕。
“这第三就是……”说到此处杨掌柜枯瘦的手指一翻,袖口抖出一块磁石,“真瓷器不吸,但是他们为了夺人眼球往往会往石膏里掺些铁粉。”磁石吸起地上一粒碎屑,滋滋作响。
“我记住了。”永盛坚定地看着杨掌柜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掌柜拍了拍永盛的肩膀,“年轻人遇事不要急躁,你既然己经入行那么行内有些规矩我也该给你讲一讲,咱们这古玩行跟其他行业还是有些区别。以下我跟你说的你定要牢记于心。”
“好的,掌柜。”说罢永盛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一旁端立记录。
杨掌柜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深邃地望向永盛,缓缓开口:
"永盛啊,今儿个跟你说的这些门道,可都是老辈人用真金白银换来的教训。你既然入了这行,就得明白古玩买卖,不单是交易物件,更是在做人。"
他呷了口茶,继续道:
"这第一条'绝不退货', 是咱们这行的铁律。你可知道民国时候琉璃厂'聚宝斋'是怎么倒的?就是掌柜的心软,给一位权贵退了件打眼的货,结果坏了名声,不出半年就关门大吉。记住,在这一行,信誉比性命还金贵。"
永盛站在一旁,一边点头一边认真的记录着。
杨掌柜点了一根香烟,轻轻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而后缓缓说道:"第二条'不拦道'的规矩, 里头学问大着呢。"杨掌柜从柜台下取出个锦盒,"你看这盒上的缠枝纹,知道什么意思吗?缠而不乱,就像咱们做生意,要懂得进退有度。前些年有个愣头青,硬要插嘴搅和黄了一桩买卖,结果被整个琉璃厂的掌柜联名抵制,最后只能卷铺盖回老家。"
说到这儿,杨掌柜突然压低声音:
"货不过手这一条, 可是血泪换来的。光绪年间,两个朝奉为递一方端砚起了争执,结果砚台摔得粉碎。一个说是对方没接稳,一个怪对方没拿牢,最后闹出人命官司。"他轻轻抚过案上的青花瓷,"咱们经手的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摔了哪件都是造孽。"
"还价必买这事, 你可别当儿戏。"杨掌柜从抽屉里取出本泛黄的账册,"去年有个阔少在咱们对面铺子,把件仿品从十万还到八千,掌柜的咬牙应了,他却反悔。你猜怎么着?现在整个潘家园,没一家愿意做他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