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长约两米,绢本设色,远山如黛,近水含烟,笔法细腻,意境深远。落款处赫然是“夏圭”二字,钤印朱红,古朴厚重。
张永盛微微眯眼,缓步上前。
就在这时,王子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先生,久等了。”
他带着李满富和一位白发老者走了过来。老者约莫七十岁上下,穿着灰色长衫,面容肃穆,正是龙宝斋的首席鉴定师周怀远。
“周老,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张永盛先生。”王子敬笑容温和,眼底却藏着锋芒,“他对古画颇有研究,今天特意来请教您。”
周怀远捋了捋胡须,目光在张永盛身上一扫,淡淡道:“年轻人,眼力如何?”
张永盛不卑不亢:“略懂皮毛,还请周老指教。”
周怀远点点头,指向《溪山清远图》:“那你看看,这幅夏圭真迹,可有问题?”
展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永盛身上。
王子敬站在一旁,嘴角噙着冷笑。
张永盛走近画作,目光一寸寸扫过绢面,绿色小字跃然于眼底“清早期仿夏圭溪山清远图市场价20万元。”
虽然心中己经知道是仿品,但是张永盛还是很佩服造假者的功法,远山的皴法苍劲有力,水纹的勾勒流畅自然,乍一看确实是北宋山水的典范。但当他凑近细看时,眉头却微微皱起。
“好一幅,苏州片!”他突然说道。
周怀远面色一沉:“哪来的苏州片?你在说什么?”
张永盛指向画作右下角的一处山石:“这里的皴法,看似苍劲,实则刻意。范宽的笔法讲究‘雨点皴’,落笔如雨点般自然洒落,而这里的笔触却过于规整,像是刻意模仿。”
他又指向画作的绢面:“而且,这绢的质地虽然做旧,但细看纤维纹理,与宋代的老绢仍有细微差别。”
周怀远冷哼一声:“年轻人,信口开河可不好。这幅画经过多位专家鉴定,确是真迹无疑。”
王子敬适时插话:“张先生,若是看走眼了,可要当众道歉啊。”
张永盛不为所动,继续道:“还有一处最明显的破绽——”
他指向画作左上角的题跋:“这题跋的墨色与画作本体的墨色有细微差异。宋人作画,墨色历经千年会自然氧化,形成独特的'古锈',而这题跋的墨色氧化程度明显较浅,显然是后人添加。”
展厅内一片哗然。
周怀远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荒谬!你凭什么断定?”
张永盛从怀中取出一个放大镜,递给周怀远:“周老不妨看看画绢的背面。”
周怀远迟疑片刻,接过放大镜,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小心地将画作翻起一角。
片刻后,他的手微微颤抖。
“这……”
画绢背面,赫然有一处极淡的印记,隐约可见“苏州顾氏”西个小字。
“这是清早期苏州顾家的仿作标记。”张永盛淡淡道,“顾家以仿古画闻名,但习惯在画绢背面留下暗记,以示区别。”
全场寂静。
王子敬的脸色骤然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之际,展厅的雕花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冷风裹挟着肃杀之气灌入。
几名身穿深蓝制服的警察步履铿锵地走入,为首的警官面容冷峻,抬手亮出证件,声音低沉而威严:“我们是京城市文物局的,接到举报,这里涉嫌走私国家一级文物。”
唰……
所有人的目光如利箭般齐刷刷转向王子敬,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警官走到《溪山清远图》前,锐利的目光在画面上扫视,随后指尖轻轻一敲画轴,冷声道:“这幅画,是去年鲁省博物院失窃的文物,怎么会在这里?”
李满福浑身一颤,面如土色,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这……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干涩发颤,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一位警官眼神凌厉,厉声喝问:“谁是负责人?”
“我……我!”李满福硬着头皮挤出笑容,脚步虚浮地走上前,脸上的肥肉因紧张而微微抖动。
警官毫不迟疑地一挥手:“带走调查!”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满福的胳膊,他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出去的,嘴里还结结巴巴地辩解着:“误会……一定是误会……”
王子敬的脸色阴晴不定,眼中寒光闪烁,突然转身就要离开,脚步急促而凌乱。
“王少,别急着走啊。”张永盛的声音淡淡响起,不高不低,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王子敬的耳中。
王子敬猛地回头,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张永盛,你阴我?”
张永盛神色平静,轻轻摇头,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我只是碰巧知道这幅画的来历而己。”
原来,就在刚刚,张永盛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时,就想起在鲁省时,宋飞曾提到过他们省博丢过一批珍贵文物。而今天展出的《溪山清远图》,正是其中之一。
王子敬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他狠狠瞪了张永盛一眼,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甩手大步离去,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警方迅速带走了李满福和《溪山清远图》,展厅内的众人哗然一片,不少藏家纷纷围上来,向张永盛投去敬佩的目光,七嘴八舌地请教。
陈晨站在一旁,双手插兜,唇角微扬,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你早就知道?”
张永盛轻笑一声,目光深邃:“这幅画刚好是鲁省省博的东西,前段时间我在鲁省的时候刚好听师兄他们讲过,就在刚刚我拍照给他确认了确实就是这幅。”
陈晨目光深远,望向王子敬离去的方向,低声道:“原来如此,王子敬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我跟他之间注定不能善了,既然敢伸脸过来,就要做好被打的准备!”张永盛转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斜斜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