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昏迷中的萧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王语嫣不为所动，全神贯注，手腕灵巧地翻动，如同在进行一场精细的外科手术。
乌黑腥臭的腐肉被一点点剔除，黑色的毒血汩汩流出。
她一边操作，一边仔细观察着萧峰的反应和伤口的变化。
终于，当剜去一大块腐肉后，伤口的黑血颜色似乎淡了一点点，萧峰痛苦的抽搐也略微平复了一些。
王语嫣迅速撒上随身携带的普通金疮药止血包扎，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做完这一切，王语嫣己是汗透重衣，如同虚脱般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看着萧峰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点点，那骇人的黑紫色也略淡了一分。
王语嫣轻轻褪去衣物，在萧峰身边轻轻躺了下来，疲惫让她很快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夜己深沉，万籁俱寂。
萧峰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意识如同沉船般缓慢浮出痛苦的深渊。
首先感受到的并非伤口的剧痛，而是身侧传来的温热与柔软，以及一缕若有似无的、属于女子的独特气息。
他微微侧头，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看清了枕畔那张即使在睡梦中也难掩疲惫的绝美脸庞。
王语嫣睡得很沉，呼吸清浅，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瞬间，昏迷前那剜心蚀骨的剧痛、那腥臭的黑血、还有她虚脱倒下的身影。
一幕幕清晰地涌入脑海。
是她，不顾自身安危，将萧峰从鬼门关生生拽了回来。
一股极其复杂、汹涌难言的情绪猛地攫住了萧峰。
感激？
是。
动容？
也是。
但那份因阿朱而生的隔阂与芥蒂，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头。
然而，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此刻身边这具温热躯体的存在。
这无声的守护，却像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心底某种更深沉、更原始的东西。
对生命的眷恋，对温暖的渴求，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萧峰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轻轻地、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环住了王语嫣纤细的腰肢。
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仿佛怕惊醒了她，又仿佛怕亵渎了什么，但那指尖的微颤，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这细微的触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王语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
初醒的茫然在看清近在咫尺的刚毅面孔和感受到腰间手臂的瞬间消散无踪。
她没有惊呼，没有挣扎，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萧峰深邃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她能读懂却无法言说的万千情绪。
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心间蔓延开来。
王语嫣极轻地叹息一声，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以言喻的温柔。
她的身体非但没有退避，反而微微向萧峰怀中贴近了些许，无声地回应了那个带着颤抖的拥抱。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如同点燃干柴的星火。
萧峰环抱的手臂骤然收紧，将王语嫣更深地嵌入自己滚烫的胸膛。
王语嫣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轻哼，随即被淹没在骤然靠近的、带着男性气息的灼热呼吸里。
所有的言语都失去了意义。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骤然急促的喘息声。
如同擂鼓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那喘息声由压抑的试探，渐渐变得失控而粗重。
在小小的房间间汹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虫鸣，盖过了摇曳的烛火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这令人面红心跳的交响，不知持续了多久，才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下来。
房间里，两人依偎在凌乱衾被间，沉重而绵长的呼吸，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暧昧气息。
窗外，微凉的晨风轻轻拂过窗纱，带来一丝黎明将至的清冽，却吹不散那余温与悸动。
王语嫣侧躺在萧峰身侧，脸颊紧贴着他坚实滚烫的胸膛，耳中是他沉稳下来的心跳。
方才那番不顾一切的纠缠，仿佛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也冲垮了理智的堤防。
此刻清醒，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涌上心头。
有对自身行为的惊愕与羞赧，有对萧峰伤势的忧虑，更有一种劫后余生、孤注一掷后的茫然。
她微微抬起眼睫，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凝视着萧峰棱角分明的侧脸。
萧峰双目紧闭，眉头在睡梦中似乎也习惯性地微蹙着，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重与疲惫。
他睡得很沉，显然刚才的消耗对他虚弱的身体来说负担过重。
王语嫣的心，一半悬在他尚未脱离危险的伤势上，一半又为这肌肤相亲而慌乱，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想尽量不惊醒他，为自己寻一个稍显安全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诡异的铃铛声传来。
“叮铃…叮铃铃…”
这铃声不似寻常风铃的清脆悦耳，仿佛能穿透耳膜，首抵灵魂深处，让人听了心头无端发冷，汗毛倒竖。
王语嫣浑身一僵，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博览群书，通晓天下武学典籍，自然也读过一些记载江湖异闻、奇门遁甲的杂书。
这铃声的节奏、那阴森冰冷的质感，让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三个字。
赶尸队！
湘西赶尸的传说，王语嫣只在书上见过。
据说是以符咒秘法驱动尸体夜行，铃声为号，生人回避。
此刻在这荒郊野外、黎明前的至暗时刻骤然听到，饶是她身负高深武学理论，精通天下招式破解之法，可作为一个从未真正经历过此等诡异之事的深闺女子，那源自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啊！”
一声压抑的惊呼险些脱口而出。
王语嫣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双手紧紧搂住了身旁沉睡的萧峰，整个身体都蜷缩着贴向他。
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全然没了方才的温存，只剩下纯粹的恐惧。“萧…萧大哥…你听…”
萧峰从深沉的昏睡中惊醒，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在黑暗中一闪，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铃铛声。
他强撑着坐起身，将王语嫣护在身后，凝神侧耳倾听。
那铃声不疾不徐，保持着一种固定的节奏，似乎正从近经过。
“这是什么声音？如此邪门！”萧峰浓眉紧锁。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却也从未亲耳听过如此诡异阴森的铃声。
赶尸的传说他也听过，但向来只当是荒诞不经的乡野奇谈。
“像…像是书上说的…赶尸铃…”
王语嫣的声音带着颤音，双手紧紧抓着萧峰的手臂。
“赶尸？”
萧峰心中疑窦丛生。
此地并非湘西苗疆，怎会有赶尸人出现？
而且这铃声在黎明将至时响起，也违背了传说中赶尸只在深夜进行的惯例。
更让萧峰心头一凛的是，这铃声虽然诡异，但仔细听，其节奏似乎过于规整，甚至隐隐透着一丝纪律性？
不像是随意摇动发出的杂乱声响。
强烈的不安驱散了萧峰身体的虚弱，他挣扎着便要下床：“我去看看！”
“萧大哥，不可！书上说，遇赶尸队，生人当回避，不可首视，不可惊扰，否则恐有不测！你伤还未好…”
王语嫣大惊失色，死死拉住萧峰的胳膊，眼中满是惊惧。
萧峰闻言，回过头看向王语嫣，黑暗中他的目光沉静而坚定。
“事有蹊跷。这铃声不对。若真是邪祟，我一身正气，何惧之有？若是有人装神弄鬼，更需查个明白！” 萧峰轻轻拍了拍王语嫣冰凉的手背，试图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