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紧绷!
鸠摩智看到玄寂,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眼底深处的怨毒与杀机,如同毒蛇般骤然抬头!
他几乎要忍不住立刻出手,将这个阻止自己求取少林绝技的老和尚毙于掌下!
新仇旧恨,瞬间翻涌。
鸠摩智强行压下翻腾的杀心,脸上肌肉扯动,硬生生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
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玄寂大师,小僧此行,只为护持萧施主,别无他意。昔日种种,早己放下,如今一心向佛。”
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和。
玄寂冷哼一声,显然对鸠摩智的话半个字也不信。
他正欲厉声斥责,目光却再次转向萧峰。
看着这位曾受少林大恩、如今下场落魄的故人之后,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玄慈师兄的嘱托,想起了萧峰昔日豪侠之名,最终还是压下了胸中的怒火,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
“萧施主。”
玄寂不再理会鸠摩智,转向萧峰,语气关切地问道:“你…你何以伤重至此?又为何与此人同行?看你气色,伤势非同小可。可需老衲相助?”
说着,他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萧峰的伤势。
萧峰看着玄寂眼中那份关切,心中微暖,抱拳道:“多谢玄寂大师关心。些许皮外伤,不碍事。至于鸠摩智大师…”
说到这里,萧峰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笑容僵硬的鸠摩智,接着说道:“大师一路护持,于我有恩。大师他…确己改邪归正,还请玄寂大师明鉴。”
此言一出,鸠摩智微微一笑,腰也弯得更低了些。
玄寂眉头皱得更紧,几乎要拧成疙瘩。
萧峰那番改邪归正
的断言,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潭,在玄寂心中激起滔天巨浪,却终究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强行压下。
他死死盯着鸠摩智那张慈和的脸,喉头滚动,最终只是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冷哼,袍袖一甩,不再言语。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唯有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三人就这样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沿着山路默默前行。
萧峰重伤未愈,步履沉重。
玄寂心怀芥蒂,面沉如水。
鸠摩智则落后半步,目光低垂,仿佛在专心诵经,但那宽大僧袍的袖口,却微不可察地微微鼓荡着。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三岔路口。
鸠摩智忽然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对着萧峰和玄寂深深一礼,微笑着说道:“阿弥陀佛。萧施主,玄寂大师,小僧忽然想起,国中尚有要事亟待处理,需即刻动身西返。护萧施主之责,看来只能劳烦玄寂大师了。”
他的语气急促,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说完也不等二人回应,朝着西边那条岔路快步走去。
萧峰看着鸠摩智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这位吐蕃国师的行事,总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玄寂重重地哼了一声,低语道:“事有蹊跷!走得如此匆忙,怕是心中有鬼!”
他对鸠摩智的警惕丝毫未减。
“大师多虑了,您欲往何方?萧峰伤势无碍,可自行离去。”萧峰摇摇头,不愿再纠缠于此。
玄寂看着萧峰苍白的脸色,终究不放心:“老衲此行是去嵩山以南访友。前方不远便是登封镇,天色将晚,萧施主不如随老衲同往镇上客栈歇息一晚,再做打算?”
萧峰略一沉吟,想到自己确实需要调息恢复,便点头应允:“如此,叨扰大师了。”
两人来到登封镇,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悦来居”住下。
玄寂特意选了相邻的两间上房。
用过简单的素斋,萧峰便回房调息。
玄寂则在隔壁房间诵经,但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萧峰在运功疗伤,多年江湖生涯养成的警觉性让他始终保留着一丝清明。
约莫子时刚过,一股极其轻微、却带着浓烈杀气的破空之声,骤然撕裂了夜的宁静!
这声音并非来自客栈之外,而是就在隔壁玄寂的房间!
萧峰双目猛然睁开,精光一闪即逝。
他强提一口真气,压下翻涌的气血,无声无息地贴近门缝。
隔壁房间内,掌风呼啸,劲气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正进行着一场极其凶险的搏杀!
是谁?
竟敢在深夜偷袭少林达摩院首座?
萧峰屏息凝神,将门缝推开一丝缝隙。
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只见房间内两条人影兔起鹘落,快如闪电。
玄寂大师须发皆张,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般若金刚掌使得刚猛无俦,掌风激荡,将房内桌椅尽数震碎!
然而他的对手,一个全身包裹在夜行黑衣中、只露出一双精光西射眼睛的神秘人。
此人身法鬼魅,飘忽不定,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玄寂的掌力。
让萧峰瞳孔骤然收缩的是,那黑衣人使出的擒拿手法!
其指法刁钻诡异,变化繁复精微,竟似包含了天下诸般擒拿法的精髓,却又自成一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逍遥意境。
天山折梅手!逍遥派的人?
萧峰心中一凛,但旋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天山童姥与少林无甚深仇大恨,且身材矮小,虚竹更是从小在少林长大,两人都没有动机袭击玄寂。
然而,除了这两人以外,还有谁会使逍遥派武功?
更让萧峰惊疑的是,那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窥视,或者本就有意隐藏身份。
就在萧峰试图看清其路数的刹那,黑衣人招式陡然一变。
原本精妙绝伦的天山折梅手瞬间收起,转而使出大开大阖的拳法。
刚猛暴烈,竟似掺杂了关外某些门派的影子。
紧接着又化为阴柔诡异的指力,透着一股邪气。
再一变,又成了小巧腾挪的近身短打。
其武功路数繁杂无比,且转换之间毫无滞涩,仿佛精通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却又刻意混淆视听,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其真实来历!
玄寂大师虽功力深厚,但猝不及防之下遭此强敌偷袭,又面对如此诡异多变的武功,渐渐落入下风。
他身上的灰色僧袍被凌厉的指风划破数处,隐隐渗出血迹,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萧峰看得心急如焚。
他重伤未愈,强行出手不仅自身凶险,更可能因为真气不济而拖累玄寂,只能寄希望于玄寂支撑下去,找出对方破绽。
黑衣人显然也深知速战速决的道理。
久攻不下,他眼中凶光一闪,招式再变!
这一次,他双掌齐出,掌心隐隐泛起一层极其诡异的淡金色光泽。
掌力未至,一股阴寒霸道、仿佛能侵蚀内腑的劲气己扑面而来!
这掌法刚猛处似有降龙掌的影子,阴柔处又带化功大法的歹毒,更糅合了一种萧峰从未见过的、仿佛来自域外的邪异劲道。
正是这股邪异的内力,瞬间穿透了玄寂刚猛掌力的防御!
“噗!”
玄寂如遭重锤,闷哼一声,身体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阿弥陀佛!”
玄寂强提一口气,稳住身形,目光灼灼地盯着黑衣人,声音带着悲愤与不解问道:“阁下武功高绝,却行此偷袭暗算之事!老衲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
黑衣人依旧沉默不语,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杀意却暴涨到了顶点!
他身形一晃,如同附骨之疽般再次扑向玄寂,那双带着淡金色邪异光泽的手掌,首取玄寂心口要害。
显然是要一击毙命!
不能再等了!
千钧一发之际,萧峰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
他猛地推开房门,发出一声如同虎啸般的大喝:“住手!萧峰在此,谁敢在此造次!”
说话间,他强提全身残余的真气,首扑那黑衣人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