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明离得最近,看得最真切。
当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时,他如遭雷击
整个人都僵住了。
蓄势待发的第二指硬生生停在半空,脸上的威严与杀伐之气瞬间褪尽。
只剩下无边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语…语嫣!怎么会是你?你…你为何深夜来此,还打伤本观大师?”
段正明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不解。
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身负诡异高深武功、出手凌厉狠辣的黑衣人,与记忆中那个温婉娴静的侄媳妇联系起来!
一时间,段正明的大脑一片混乱。
王语嫣被揭下面纱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羞愤和惊慌。
她贝齿紧咬下唇,面对段正明的厉声质问,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除了慌乱,似乎还隐藏着更深、更复杂的情绪。
是痛苦?
是决绝?
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王语嫣只是深深地看了段正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头一悸。
随即,她猛地一跺脚,趁着所有人还沉浸在巨大震惊中尚未完全回神的空档,将身法施展到极致!
这一次,她不再掩饰,曼妙的身姿如同月下惊鸿,又如一缕轻烟。
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朝着与寺门相反的院墙方向疾掠而去!
“拦住她!”
本因方丈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喝道。
几个反应过来的僧人挥棍拦截。
然而,王语嫣的身法实在太过诡异飘忽。
她越过棍梢,足尖在僧人的肩膀上轻轻一点,借力腾挪。
几个起落间,便己掠过高高的院墙,彻底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只留下墙头几片微微晃动的瓦片。
本参、本观想要追击,却被枯荣大师低沉的声音止住:“阿弥陀佛,穷寇莫追,由她去吧。”
段正明怔怔地望着王语嫣消失的方向,手中还残留着那撕裂黑纱的触感,心中翻江倒海。
他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语嫣,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那身诡异阴寒的武功从何而来?
她夜闯天龙寺,目的何在?
无数个疑问塞满了段正明的脑海。
“是语嫣,绝不会错。” 段正明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枯荣大师和本字辈三位高僧,脸上充满了忧虑,自言自语道:“只是…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又为何要深夜来此?”
本因方丈双手合十,眉头紧锁:“阿弥陀佛,此事蹊跷至极。王姑娘身世清白,更是…更是誉儿的…”
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之人都明白。
枯荣大师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念珠轻轻捻动。
片刻后复又睁开,他声音低沉而缓慢:“此女身上…缠绕着极深的戾气,她方才所使指力,阴寒彻骨,能瞬间冻结经脉气血,绝非正道法门。其轻功身法,亦带着几分…逍遥痕迹。”
最后几个字,枯荣大师说得极轻,只有近前的段正明和本因隐约听到。
段正明闻言,心中都是一凛。
逍遥派?
那可是一个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隐世门派。
“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是否要立刻通知誉儿?此事…此事恐怕对他冲击极大。”本参大师问道。
这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段正明,他是段誉的伯父,此前又是大理国皇帝。
于公于私,他都是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
段正明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担忧。
他想起段誉对王语嫣那深入骨髓的痴情,想起这个侄儿至情至性的性格。
若骤然得知自己奉若神女的心上人,竟深夜闯入天龙寺,成为打伤高僧的神秘高手,他承受得住吗?
“誉儿…”
段正明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长辈的疼惜。
他觉得此事必须告知段誉。
瞒是瞒不住的,而且语嫣身上发生如此剧变,其中必有重大隐情。
或许也只有段誉才能问出些许缘由。
本因方丈点头道:“本尘所言极是。誉儿身兼我段氏一阳指与六脉神剑之奥妙,武功己臻化境,更难得的是他宅心仁厚,智慧通达。由他去探寻王姑娘的变故,或许是最合适的人选。”
枯荣大师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他虽未明言,但显然也认为段誉是解决此事的核心关键。
段正明环视几位高僧,最终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好。几位大师且在此疗伤善后,并加强寺中戒备,以防那…以防语嫣去而复返,或有其他变故。”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责任感,“誉儿此刻应在宫中。此事…关系重大,由我亲口告知,或许…或许能稍减他心中惊痛。”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点头。
确实,段誉自幼便最敬重段正明,视其为父。
由段正明出面,是最为稳妥,也最能给段誉支撑的方式。
“本尘…” 本观大师还想说什么,却被段正明抬手止住。
“师兄安心疗伤,我自有分寸。”
段正明说完,最后看了一眼墙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寺外走去。
这一夜,注定无眠。
段正明眼底布满血丝,步履异常沉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径首闯入段誉日常起居的暖阁。
他袍袖上沾染的几点深褐,是天龙寺那场剧斗留下的无声印记。
“誉儿!”段正明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正伏案临摹字帖的段誉闻声猛地抬头,看清来人,眼中迸发出难以言喻的惊喜:“伯父!您怎地来了?久未见伯父,誉儿想念得紧!”
说着,段誉放下笔,几乎是雀跃着迎上前去,脸上是纯粹的孺慕之情。
在他心中,这位威严又不失慈爱的伯父,与父亲无异,甚至更令他敬重。
段正明看着侄儿清俊脸庞上不掺丝毫杂质的喜悦,心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朝段誉说道:“誉儿,伯父此来,非为叙旧。昨夜天龙寺遭逢巨变,六脉神剑图谱…被盗了!”
“什么?”
段誉如遭雷击,脸色骤变。
六脉神剑乃大理段氏至高武学,镇国之宝,盗窃非同小可!
“何人如此大胆?可曾擒获贼人?”
段誉急切追问,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愤怒。
段正明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让段誉难以置信的名字:“王语嫣!”
“语嫣?”
段誉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伯父,您…您定是操劳过度,或是中了奸人幻术!语嫣她…她手无缚鸡之力,连只蚂蚁都怕踩死,如何能闯天龙寺重地,盗取神功图谱?这绝无可能!”
段誉连连摇头,语气坚决,对王语嫣的信任根深蒂固,不容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