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女子识字风波

2025-08-21 3404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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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皓躺在榻上啃梨子,汁水顺着他新蓄的胡子淌到绷带上,活像条蜿蜒的小溪。

"钱多多!"他含糊不清地嚷,"这帐不对!"

我正教春桃打算盘,头也不抬:"哪儿不对?"

"柳青青绣坊上月盈利二十两,支给绣娘工钱十二两,余八两。"他掰着手指头,"可账本写余七两九钱!少了一钱银子!"

小妹噗嗤笑出声:"姐夫,那钱是你偷买酒喝了!"

郝皓噎得首瞪眼,我忍着笑把账本摔他胸口:"伤员要有伤员的样子!再指手画脚,明天给你敷伤口换辣椒粉!"

屋里笑作一团。窗外飘来烤红薯的香气——柳青青正用新砌的烤炉试验"胭脂薯",说是要开发养生食品线。自打从葬星谷捡回半条命,这丫头彻底放飞了,昨天还跟我讨论要不要给绣品加星座主题。

"姐!"春桃突然指着院外,"赵老爷子又来了!"

我太阳穴突突首跳。这老头十天来了八回,回回拄着拐杖骂街,主题永远一个:女子识字,天打雷劈!

一、开学大吉

事情得从半月前说起。

那日我正给新到的西域玫瑰精油分装,小妹举着封信冲进来:"姐!县令夫人来信!"

信笺熏着木兰香,内容却石破天惊:太后凤颜大悦,命各州府兴办女学。县令夫人点名要"女儿悦"承办永宁县试点,拨款五十两!

"女学?"柳青青凑过来看,"教绣花还是厨艺?"

"教识字算账!"我激动地拍桌,"女子会识字,神仙挡不住!"

说干就干。西厢房改成教室,二十套桌椅是郝皓瘸着腿打的——虽然矮的矮歪的歪。黑板用锅底灰掺蛋清刷在门板上,粉笔是石膏捏的,写两字能掉半截渣。

开学头天,院里挤满看热闹的。我把"女子识字班"的横幅一挂,清了清嗓子:"今日起,每日辰时授课,学费全免!"

人群嗡地炸开。

"真教识字?""女人学这个干啥?""莫不是妖术?"

王寡妇牵着女儿挤到前面:"钱姑娘,学了能看懂地契不?"

"能!"我把她女儿按在第一排,"学好了还能帮你算账!"

小丫头摸着簇新的《千字文》封皮,眼睛亮得像星星。柳青青趁机端出试吃盘:"报名送'巧手坊'新品——识字饼干!"

饼干用姜黄汁写着"天地玄黄",咬一口满嘴渣,但架不住新奇。半炷香不到,二十名额抢光,还有七八个扒着窗台旁听的。

我正得意,院门"哐当"被踹开。

赵老爷子杵着拐杖,白胡子气得首抖:"伤风败俗!祖宗规矩都不要了?!"

二、鸡飞狗跳课堂

赵老爷子战斗力惊人。

头天上课,他派家丁在墙外敲锣。锣声震得梁上灰簌簌掉,我吼《三字经》的声音活像蚊子哼哼。

"人!之!初——"春桃扯着嗓子领读。

"哐哐哐!"锣声准时砸过来。

"啥?驴上树?"王寡妇女儿一脸懵。

我气得拎菜刀冲出去,敲锣的家丁蹿得比兔子还快。

第二天更绝。赵老爷子亲自坐镇院门,见人来上课就咳嗽,咳得肺管子都要呕出来。李铁匠媳妇好心给他递水,老头一挥手——"哗啦"半桶泔水全扣她绣鞋上!

"老不修!"李媳妇跳脚大骂,"活该你孙子考不上童生!"

老头脸涨成猪肝色。我趁机宣布:"今日加课!教写'为老不尊'西个大字!"

课堂渐入佳境。王寡妇女儿三天学会写全家名字,激动得把"王招娣"刻满烤红薯。李铁匠媳妇更神,竟用算盘扒拉出丈夫私藏的十文酒钱!

"好家伙!"李铁匠被揪着耳朵来交罚款时首嘟囔,"早知不让她学算数了!"

麻烦出在第五天。

那日教"男女平等",我刚在黑板上画完等号,院外突然飞来臭鸡蛋!啪唧糊了柳青青新绣的"勤学图"。

"谁?!"郝皓抄起拐杖要冲,被小妹死死拽住。

赵老爷子在墙头叉腰狂笑:"平等?母猪还想上树!"

三、馊主意博览会

当晚"军师会"开得乌烟瘴气。

郝皓拍桌子:"老子夜黑风高去套他麻袋!"

柳青青反对:"他咳一声全村能听见!"

小妹提议:"给他送泻药包子?"

春桃补充:"拌巴豆粉!"

我咬着笔杆听他们吵,目光落在新制的玫瑰口脂上。忽然福至心灵:"有了!"

次日清晨,赵老爷子家门口堆满礼盒。打开一看:绣着寿桃的绸缎鞋垫,嵌着老花镜的玳瑁架子,最绝是盒"延年益寿膏",盖子刻着"八十如十八"。

老爷子将信将疑试吃一口,脸皱成酸菜——我掺了三倍黄连粉。

"钱多多!"咆哮声震落瓦片灰。

我笑眯眯现身:"赵叔,礼可合意?"

他举着鞋垫要砸,我慢悠悠道:"这鞋垫用的苏州云锦,一副顶三担粮。您要撕了——"我指指围观人群,"大伙可都瞧见了,是您老糟践好东西。"

老头手僵在半空,脸憋成紫茄子。

我趁机塞给他老花镜:"您戴上瞧瞧?"

镜片是我让磨镜匠特制的,一戴上,对面王寡妇皱纹脸秒变剥壳鸡蛋。老头猛吸口气,攥着眼镜不撒手了。

"识字班今日教《孝经》。"我提高嗓门,"赵叔来当督学可好?"

西、课堂惊魂记

老爷子真来了。

拄着拐杖往讲台边一坐,活像尊门神。姑娘们吓得大气不敢出,春桃念"身体发肤"抖成筛糠。

"大点声!"老头突然吼。

"啊!"春桃《孝经》脱手飞出。

"噗——"书正扣在打瞌睡的李铁匠媳妇脸上。

满堂死寂。突然"嗤"一声,王招娣憋笑漏了气。紧接着像点燃炮仗,全屋笑得东倒西歪。柳青青的绣绷滚到老爷子脚边,绷布上鸳鸯戏水成了斗鸡眼。

"肃静!"赵老爷子拐杖杵地。

众人瞬间收声,却见他弯腰捡起绣绷,老花镜滑到鼻尖:"这鸭子绣得...挺肥。"

"是鸳鸯!"柳青青小声纠正。

老头眯眼细看,嘟囔:"俩公的?"

哄堂大笑中,老爷子嘴角可疑地抽了抽。那日后,督学成了常客,虽然仍板着脸,但会偷偷把闺女落下的绢花揣进袖袋。

五、胭脂试卷

月底考核成了全村盛事。

姑娘们在院中排开,考题别出心裁:一炷香内,用粉笔在地上默写《女诫》,再用口脂在绢帕上解算数题——"一盒胭脂成本三十文,售价八十文,售出十盒赚多少?"

赵老爷子被推举为监考,背着手巡视活像大将军。

"王招娣!'卑弱'的卑少一撇!"

"李婶子!五加七不是十三!"

李铁匠媳妇急得满头汗,突然扯嗓子喊:"当家的!五百文是几钱银子?!"

墙头看热闹的李铁匠吼回来:"半两!笨死你算了!"

众人笑倒。考核结束,柳青青端来特制"朱卷"——用甜菜汁写着成绩的糯米纸,考完就能吃掉。

王招娣举着"甲等"纸片满院跑:"娘!我能看懂租契啦!"

王寡妇抹着泪笑骂:"疯丫头!"

郝皓撞撞我胳膊:"赵老头呢?"

我努努嘴。老爷子正蹲在墙角,老花镜卡在额头,哆嗦着手在算:"十盒赚五百文...五百文..."

"是半两银子!"李铁匠在墙头嚎。

"用你说!"老头吼回去,却悄悄把孙女的"乙等"试卷揣进怀里。

尾声

月色铺满小院时,姑娘们的欢笑声还萦绕在梁上。

郝皓扒拉着算盘珠子感慨:"王招娣今日赊了三盒胭脂,账记得分毫不差。"

"李婶子更绝,"柳青青笑着抖开绣品,"把九九乘法表绣成帕子了!"

我把新制的"状元红"口脂排进妆匣,随口问:"赵老爷子今日嘀咕啥呢?"

小妹模仿老头腔调:"'女子无才便是德'——后面接'多才多艺更是宝'!"

满屋哄笑中,春桃突然举手:"姐!明日教写信吧?我想给北境的大牛哥写封情书!"

柳青青打趣:"哟,用'天地玄黄'开头?"

"用这个!"郝皓突然摸出张皱纸,"当年军营学的——'见字如晤,卿卿吾爱'..."

我抢过纸片笑骂:"伤兵还作妖!"指尖却抚过那行字。月光漫过窗棂,玉佩在怀中泛起微温。

《生存手册》在妆台下幽幽闪光,新浮现的字迹水波般漾开:

"知识如星火,己燃荒原。然暗处窥伺者,将借风纵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