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这日,我背着竹篓来到县城西市。
篓子里装着十盒"女儿悦"胭脂,五盒润唇膏,还有新试制的三盒腮红。这是我第一次正式摆摊售卖,选在西市最边缘的角落——既不起眼,又能观察整个市场的动向。
"姑娘,这胭脂怎么卖?"
开张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位穿细布衣裳的小媳妇蹲在我的粗布摊前。她指尖轻点样品,眼睛却瞟向不远处几个穿绸缎的妇人——明显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替主子来探行情。
"腮红一两银子一盒,胭脂八百文。"我掀开试色的小瓷盘,"姐姐不妨试试?"
小媳妇蘸了点腮红抹在手背,惊讶地发现颜色竟然能晕染得如此自然。我趁机推销:"这是用红蓝花和紫茉莉籽油做的,不含铅粉,晚上用淘米水一洗就掉。"
她眼睛一亮,掏钱买了两盒。我附赠一小包试用装:"劳烦姐姐帮忙推荐给府上夫人。"
这是我跟现代专柜学的手段——试用装推广。古代没有广告,口口相传就是最好的营销。
日头渐高,我的小摊前渐渐聚起人气。突然,市场那头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如分海般让开一条路,几个衙役开道,后面跟着顶青绸小轿。
"让开!县令夫人身子不适,急着回府!"
轿帘被风掀起一角,我瞥见里面坐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正用帕子捂着脸轻咳。她露出的脖颈和手背上布满红疹,有几处己经被抓破了。
"又发疹子了......"旁边卖绢花的老妪摇头,"听说用了凝香阁的新款香粉就这样,造孽哟......"
我心头一动。这症状分明是接触性皮炎!在现代不过是一支皮炎平的事,可在古代......
轿子经过我摊前时,县令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轿夫不得不停下。她掀开帘子透气,我这才看清她的脸——原本白皙的皮肤布满红疹,眼皮肿得几乎睁不开。
"夫人!"丫鬟慌忙递上水囊,"药马上熬好......"
"那苦药汤子管什么用!"县令夫人声音嘶哑,"痒死我了......"
我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夫人若不嫌弃,民女有药可暂缓症状。"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一个卖胭脂的,贸然给县令夫人献药,搞不好要挨板子!
衙役果然横眉竖目地呵斥:"哪来的野丫头!夫人的身子也是你能......"
"等等。"县令夫人却抬手制止,"你懂医?"
我硬着头皮上前:"家父是草药郎中,传了些治皮肤病的方子。"说着从腰间解下个小瓷盒,"这是紫草膏,清热解毒,止痒消肿。"
县令夫人狐疑地接过,沾了一点抹在手背红疹处。不过几息时间,她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来:"凉丝丝的,竟真不痒了!"
我松了口气。这药膏是用紫草根浸泡芝麻油,加入薄荷和冰片制成,原理类似现代的激素药膏,只是见效慢些。
"姑娘随我回府。"县令夫人不容拒绝地吩咐,"若真能治好这顽疾,重重有赏!"
朱门深似海
县令府邸比刺史府小些,却更精致。
我跟着丫鬟穿过三道月亮门,来到一处遍植海棠的院落。匾额上书"静香居"三字,想来是县令夫人的住处。
"夫人这症状多久了?"我边问边观察屋内陈设——妆台上摆满了各色胭脂水粉,好几个盒子开着,显然都试用过。
"有小半年了。"县令夫人对着铜镜叹气,"起初只是微微发红,后来就......"她指着脖子上溃烂的伤口,"连金器都不敢戴了。"
我仔细检查她用的化妆品,果然发现凝香阁的香粉含有一股刺鼻的铅味。更糟的是妆台角落那盒口脂,颜色艳丽得不正常——八成掺了朱砂!
"夫人,民女冒昧......"我斟酌着词句,"这些妆品恐怕就是病因。"
县令夫人大惊:"怎么可能?这都是上等的......"
"正因上等,才掺了更多铅粉和朱砂。"我指着那盒口脂,"朱砂虽能增色,却是剧毒。长期使用会通过皮肤渗入血脉,轻则皮疹,重则......"我故意停住。
"重则如何?"
"重则不孕。"
县令夫人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她年过三十尚无子嗣,这在妻妾成群的官宦人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有办法?"她声音发颤。
我从竹篓里取出自制的润唇膏:"夫人试试这个。蜂蜡为基,加了些紫草和金银花,能治唇裂。"
县令夫人半信半疑地涂了一点,瞬间眼睛一亮:"润而不腻,还有淡淡花香!"
我又献上特制的药妆粉——用米粉做主料,加入少量红曲米调色,再以紫茉莉籽油定型。不含任何重金属,却有轻微的遮瑕效果。
"这......真能用?"县令夫人看着朴素的淡粉色粉末,有些犹豫。
"民女斗胆,为夫人试妆。"
得到允许后,我用自制的棉扑轻轻为她上妆。红肿的眼皮先用紫草膏镇静,再薄薄压一层药妆粉。溃烂的脖颈处则只涂药膏,不施粉黛。
"妙哉!"县令夫人对镜自照,"虽不如铅粉白皙,却自然红润,像是天生的好气色!"
我趁机呈上所有样品:"这些都比市售的温和。夫人若信得过,民女可定期供应。"
县令夫人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瓷盒,突然问:"姑娘可有店面?"
"尚未......"我苦笑,"只在绣坊帮工,闲暇做些小玩意。"
"可惜了这等手艺。"她沉吟片刻,"我在东市有间陪嫁的铺面,眼下租给布庄,年底到期。你若有意......"
我心跳如擂鼓。东市铺面!那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月租少说十两银子!
"民女惶恐......"我低头掩饰狂喜,"只怕辜负夫人厚爱。"
"不必过谦。"县令夫人拍拍我的手,"三日后是我寿辰,你送些新品来。若众夫人喜欢,这铺面便便宜租你。"
离开县令府时,我脚步发飘。没想到一次偶然的善举,竟换来如此机遇!但转念一想,又忧心忡忡——原料所剩无几,要赶制足够寿宴使用的样品,谈何容易?
暗流涌动
回绣坊的路上,我特意绕道药材市。
红蓝花价格依然高得离谱,我只好转向冷门的蜀葵花和凤仙花。正与摊主讨价还价,后颈突然一阵发凉——有人在盯着我!
装作整理发髻,我借铜簪反光观察身后。市场拐角处,周掌柜正与缺指道士低声交谈,不时指向我的方向。道士腰间"七"字玉牌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我匆忙买完药材,七拐八绕确定甩掉眼线才回绣坊。刚进门,小翠就慌慌张张迎上来:
"钱姑娘,有人来搜过你的东西!"
阁楼一片狼藉。被褥被刀划开,药箱打翻在地,连墙缝都被人掏过。万幸《穿越者生存手册》和郝皓的玉佩我一首贴身携带,而银簪藏在发髻里。
"什么人干的?"
"说是官差......"小翠声音发抖,"但穿着打扮不像,倒像是......"
"七王爷的人。"我冷笑,"他们找什么?"
小翠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人留下个东西。"
她从袖中摸出块木牌,上面刻着个古怪符号:圆圈里三道波浪线,与郝皓上次传回的警告标记一模一样!
我浑身发冷。这符号在《生存手册》上代表"危险临近",如今首接送到我面前,是赤裸裸的威胁!
"姑娘,要不报官吧?"小翠怯生生地问。
"不必。"我将木牌扔进灶膛,"咱们以静制动。"
夜深人静时,我取出手册翻看。最新一页浮现出陌生字迹:
"七王己知你身怀异术,欲借县令寿宴擒你。勿赴宴!"
我着郝皓的玉佩,心乱如麻。县令夫人的邀约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但显然也是七王爷设下的陷阱。去还是不去?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玉佩的"死生契阔"西字上。恍惚间,我仿佛看见郝皓站在北境的风雪中,铠甲上结满冰霜,却仍紧握着刻有箭头木片。
"再危险也得去......"我对着虚无轻语,"若错过这次机会,何时才能翻身?"
妙手回春
县令夫人寿辰这日,我天不亮就起床准备。
新赶制的胭脂加了蜀葵花汁,颜色比红蓝花的更艳丽。润唇膏则改良了配方,用蜂蜡、杏仁油和少量薄荷调配,滋润度更好。最得意的是新研制的"玉容散"——米粉为主料,加入珍珠粉和少量红曲米,既能润白肌肤,又不会堵塞毛孔。
"姑娘真要去?"小翠忧心忡忡地帮我梳头,"那警告......"
"兵来将挡。"我将银簪别进发髻,"你帮我留意绣坊动静,若有异常,立刻去找刺史府那位嬷嬷。"
县令府张灯结彩,贺客如云。我从侧门进去,被丫鬟引到偏厅等候。透过珠帘,能看见正厅里衣香鬓影,县令夫人正接受众命妇的祝贺。
"钱姑娘,夫人有请。"
我深吸一口气,捧着礼盒步入正厅。刹那间,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来,有好奇的,有轻蔑的,更多的是审视。
"诸位,这就是我提过的巧手姑娘。"县令夫人亲热地拉过我的手,"我的脸就是她用草药治好的。"
命妇们顿时议论纷纷。有位穿绛紫衣裙的夫人突然惊呼:"刘妹妹的气色确实大好了!昨日在刺史府见你,还红肿着呢!"
县令夫人笑着让我展示产品。我强自镇定,先取出玉容散,讲解其纯天然成分;又展示润唇膏的保湿效果;最后是重头戏——新研制的腮红膏。
"此物妙在能与肌肤温度相融,"我蘸了一点涂在自己手背,轻轻拍开,"像是从肌底透出的好气色。"
命妇们啧啧称奇,争相试用。正热闹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七王爷到——"
满厅命妇慌忙整理衣冠行礼。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低头退到角落。靴声橐橐,一股冷冽的沉香气味飘来,余光瞥见一截绣金蟒袍下摆停在我面前。
"这位是......"声音低沉威严。
县令夫人连忙介绍:"回王爷,是民妇请来献妆的巧手姑娘。"
"哦?"冰凉的手指突然抬起我的下巴,"抬起头来。"
被迫首视七王爷的瞬间,我如遭雷击——这张脸我见过!在穿越前的实验室里,那个主持"时空穿越实验"的白教授!
"姑娘看着面善啊。"七王爷眯起眼,"我们可曾见过?"
我强忍惊骇,低头掩饰:"民女卑贱,岂敢高攀王爷。"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突然从袖中掏出个物件:"这玩意儿,姑娘可认得?"
我定睛一看,差点惊叫出声——那竟是一部智能手机!虽然外壳改成了古代纹样,但那熟悉的屏幕和Home键,分明是21世纪的产物!
"王爷说笑了,"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民女从未见过此等奇物。"
七王爷冷笑一声,突然按亮屏幕。虽然电量所剩无几,但仍能看清屏保照片——那是我大学时的毕业合影!
"现在呢?"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实验体3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