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带来的红蓝花种子在绣坊后院发了芽。
我蹲在菜畦边，小心翼翼地给嫩苗浇水。这些脆弱的小生命是我全部的希望——刺史夫人订的二十盒胭脂，原料全指望它们了。
"姐，这样真能行吗？"小妹歪着头看我给幼苗搭遮阳棚，"村里都是秋天采红蓝花。"
"温室栽培。"我抹去额头的汗，"夏天温度高，花期能提前两个月。"
小妹似懂非懂地点头。她不知道，这套现代园艺技术是我在大学生物选修课上学来的。若在平时，我定要为自己的学以致用得意一番，可现在只感到沉甸甸的压力——离刺史夫人约定的交货日只剩二十五天。
"郝大哥又托人捎信了。"小妹突然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块木片，"这次是给族长看的，我偷瞄了一眼。"
木片上刻着个奇怪的符号：圆圈里套着三道波浪线，像是某种警告标记。我心头一紧——这符号我在《穿越者生存手册》上见过，代表"危险临近"！
"族长说什么了？"
"他连夜召集了族老开会。"小妹咬着嘴唇，"今早我看见钱耀祖带着几个生面孔往后山去了，腰里别着刀呢。"
我握紧木片，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钱耀祖是村长儿子，也是村里少数几个识字的。郝皓冒险传信回来，定是出了大事。
"小妹，回去告诉族长，就说我说的——"我凑近她耳边，"让乡亲们最近别去后山，特别是紫竹林那边。"
小妹刚走，我就翻开《穿越者生存手册》。果然，新出现了一页地图，标注着后山某处有个红色叉号，旁边小字写着："七王私兵己至，勿近。"
窗外忽然阴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我忧心忡忡地看着刚冒芽的红蓝花——若天气继续恶劣，这批苗子怕是要遭殃。
破茧成蝶
连续三天的阴雨毁了我一半的希望。
红蓝花苗烂根大半，剩下几株也蔫头耷脑。我蹲在湿漉漉的菜畦边，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刺史夫人的订单、创业梦想、甚至离开绣坊自立门户的计划，全都随着烂苗化为泡影。
"钱姑娘？"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看见是小翠，手里捧着个粗陶碗。
"听说你的花苗病了......"她递来碗里黑褐色的液体，"我娘说用这个浇地，能治烂根。"
我闻了闻，是发酵过的淘米水混合了某种草药。在现代，这叫有机生物肥，确实能改善土壤微生物环境。
死马当活马医。我将剩下的苗子移栽到干燥处，浇上小翠的特制肥料。没想到两天后，奇迹发生了——蔫黄的叶子竟然重新舒展，茎秆也挺拔起来！
"小翠！你娘是神仙吗？"我激动地拉着她又蹦又跳。
小翠红着脸解释，她娘是江南人，祖上种过染料植物。这配方叫"还魂汤"，专治花草萎靡。
我当即决定用最后一点积蓄买下这个配方。有了它，再加上红曲发酵技术，或许能赶在交货日前完成订单。
但红蓝花数量远远不够。我咬咬牙，决定冒险回村一趟——后山野生的红蓝花应该开了。
险中求生
回村的路上，我把自己伪装成卖针线的货郎。
粗布衣裳，包头巾，脸上还抹了层锅底灰。这身打扮走在山道上，连春桃迎面而过都没认出我。
后山的红蓝花确实开了，但比我预想的少得多。显然有人抢先采摘过——折断的茎秆还很新鲜，地上还有杂乱的脚印。
我正弯腰采集所剩无几的花朵，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躲进灌木丛一看，竟是钱耀祖和两个穿劲装的陌生男子！
"......仙师说了，那妖女必会来采药。"钱耀祖谄媚地笑着，"两位军爷守在这，保准手到擒来。"
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这是陷阱！他们早知道我会来！
悄悄后退时，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那三人立刻警觉回头。
"谁？"
我屏住呼吸，慢慢往更密的树丛里挪。一只野兔突然从脚边窜出，吸引了追兵的注意。
"晦气！是只兔子！"
趁他们分神，我猫着腰往反方向逃。刚跑出几步，脚踝突然一阵剧痛——踩中捕兽夹了！
铁齿深深咬进皮肉，鲜血顿时浸透鞋袜。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用随身带的银簪撬机关。这簪子自从吸收了时空钥匙后变得异常坚硬，居然真把夹子撬开了！
跛着脚逃到安全处，我瘫坐在溪边检查伤势。脚踝血肉模糊，好在没伤到骨头。正用溪水冲洗伤口，上游突然漂来几片艳红的花瓣——是红蓝花！
顺着溪水往上游找，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大片野生红蓝花！这里地势高，土壤排水好，花期比山下晚，正好躲过了钱耀祖他们的采摘。
"天无绝人之路......"我含泪笑了，顾不得脚伤，立刻开始采集。
朱颜初成
回到绣坊阁楼，我连夜处理采摘的红蓝花。
花瓣蒸馏提取色素，花籽榨油，连叶子都熬成了消炎药膏——正好治我的脚伤。小翠娘教的"还魂汤"派上大用场，我把快枯萎的花枝泡进去，第二天居然又恢复了鲜艳。
第七天清晨，第一盒成品终于诞生了！
瓷盒里的胭脂膏呈现完美的玫红色，质地细腻如丝绸。我用小指蘸了一点抹在脸颊，轻轻拍开——铜镜里的自己顿时气色大好，像是从肌肤里透出的自然红晕，完全看不出妆感。
"成功了......"我捧着瓷盒的手微微发抖。
这盒胭脂不仅颜色持久，还添加了紫茉莉籽油和蜂蜡，能滋润肌肤。在现代也就是个普通开架彩妆，但在铅粉横行的古代，简首是革命性产品！
"小翠！快来试色！"
小翠抹上后爱不释手："比凝香楼十两银子一盒的还细腻！"她突然压低声音，"钱姑娘，林娘子今早接了个大单，要二十盒上等胭脂......"
我心头一跳。林娘子从不碰化妆品生意，这单子八成是刺史夫人通过中间人下的。
"你跟林娘子说，我能接，但需要时间。"我盘算着剩余原料，"首批十盒五日后交货，每盒......一两银子。"
"一两？"小翠瞪大眼睛，"你疯啦？凝香楼的才......"
"凝香楼的含铅，"我指着自己眼下，"用久了这里会发青，最后溃烂。我的不仅无害，还能养肤。"
小翠将信将疑地走了。我立刻着手扩大生产，但很快就遇到瓶颈——红蓝花不够了！野生采摘不稳定，人工种植又需要时间。
正发愁时，春桃突然出现在后院墙外！
"姐！"她兴奋地招手，"族长让我送这个来！"
她从墙缝塞进来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红蓝花，足有五六斤重！还有张字条："丫头，村中妇人集了些花草，不够再取。——族长"
我捧着这份厚礼，喉头发紧。村里人明知我被通缉还冒险相助，这份情谊比金子还珍贵。
女儿悦
五日后，首批十盒"女儿悦"胭脂如期交付。
林娘子验货时满脸不可思议："这质地......真是你做的？"她沾了一点在虎口处揉开，"怪哉，竟不卡纹！"
我笑而不语。现代彩妆讲究延展性，我特意添加了杏仁油改善质地，自然比古代粗制产品细腻。
"刺史夫人派人传话，"林娘子压低声音，"若用着好，要在府里专设妆阁请你打理。"
我心头一跳。进刺史府固然是机遇，但也意味着更多暴露在七王爷视线下的风险。
"多谢林娘子美意，只是......"
"我懂。"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你这样的手艺，迟早要自立门户的。"
果然姜是老的辣。林娘子早看出我不是久居人下之辈。
首战告捷后，我决定扩大产品线。用茜草根制作了橘色腮红，用栀子花做了透明润唇膏，甚至还试制了几盒眉粉——用柳枝烧成炭磨细，加入少量核桃油定型。
小妹和春桃成了我的"乡村推广员"。每次回村都带着试用品，让村里姑娘们免费试用。这些淳朴的女孩哪见过这么精致的化妆品？一传十十传百，连邻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托人来问。
"姐！李财主家小姐愿意出五两银子订一盒！"春桃兴奋地汇报，"她说颜色要比刺史夫人的更艳！"
我笑着摇头。古今中外，女人的攀比心都一样。
生意渐入佳境，危机却悄然而至。那日我去药材市采购，发现红蓝花价格暴涨三倍！摊主们支支吾吾，只说有位"大主顾"包圆了货源。
拐角处，我瞥见缺指道士正在和几个药商密谈，腰间"七"字玉牌若隐若现。
"果然......"我咬牙暗恨。这是要断我原料啊！
回到阁楼，我翻开《穿越者生存手册》，最新一页己经更新：
"替代方案：蜀葵花、凤仙花皆可制胭脂。警告：七王势力己控制主要药材市场。"
我着郝皓的玉佩，冰凉的玉渐渐被捂热。月光透过窗棂，在墙面上投下玉佩的阴影——那圆圈套月牙的图案似乎在缓缓旋转。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郝皓站在北境的风雪中，铠甲上结满冰霜，却仍紧握着那块刻有箭头木片。
"再等等......"我对着虚无轻语，"等我攒够本钱，就去北境找你。"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坠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