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的请柬送来时，我正在阁楼调配第五十三号配方。
前一晚的试验品又失败了——用栀子花染色的膏体涂上嘴唇不到半个时辰就变成了诡异的橘黄色。我的袖口、衣襟甚至指甲缝里都沾满了五颜六色的粉末，活像个刚从染坊逃出来的疯婆子。
"钱姑娘，快开门！"绣坊的杂役在门外急唤，"刺史府来人了！"
我手忙脚乱地藏好试验器具，用湿布擦了把脸就去开门。门外站着个穿绸裹缎的嬷嬷，见我满脸花花绿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就是给夫人看脸的那个？"她捏着鼻子退后半步，"夫人邀你明日过府，为寿宴妆扮。"说着递来一张洒金帖子，"可别这副尊容去见夫人！"
我接过帖子正要道谢，余光却瞥见院墙外有道灰色身影一闪而过——是那个缺了半截小指的道士！他果然一首在监视我。
回到阁楼，我翻开《穿越者生存手册》，最新一页果然更新了内容：
"胭脂配方关键：色牢度与温和性需平衡。建议尝试红曲发酵法+虫蜡乳化。警告：七王势力己渗透刺史府。"
我心头一紧。刺史寿宴恐怕是个陷阱。但这也是推广安全化妆品的绝佳机会——全县有头有脸的夫人都会到场！
"豁出去了！"我一拳捶在桌上，震翻了刚调好的五十西号样品。淡粉色的液体在粗纸上晕开，像一滩稀释的血迹。
破釜沉舟
深夜，我溜进绣坊厨房偷了一碗剩饭。
按照手册提示，我将米饭蒸熟摊凉，拌入红曲霉菌孢子——这是上次从霉变丝绸上收集的。混合物装入陶罐，用湿布封口，藏在床底最深处。如果温度湿度合适，三天后就能得到天然红色素。
刚收拾停当，窗棂突然"嗒"地轻响。我浑身绷紧，抄起捣药杵慢慢靠近窗户——外面扔进来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是几株新鲜的紫茉莉，根部还带着泥土。布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姐，后山新开的，比去年的艳。——春桃"
我眼眶一热。这丫头定是摸黑上山采的！紫茉莉籽油是极好的天然润肤成分，但提炼过程繁琐，村里只有我娘会这手艺。
布包最底层还藏着片薄木片，上面刻着个箭头穿过波浪的图案——是郝皓的暗号！木片背面多了一行小字："北境安，胭脂红否？"
我将木片贴在胸口，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郝皓掌心的温度。这个古代糙汉子，居然还记得我的胭脂大业！
天蒙蒙亮时，床底的陶罐己经有了动静。揭开湿布一看，米饭表面爬满了艳丽的玫红色菌丝，像铺了层丝绒。成功了一半！
我小心地刮下红色素，按手册提示加入蜂蜡和紫茉莉籽油隔水加热。混合物渐渐乳化，变成细腻的膏状。待其稍凉，我用小指蘸了一点抹在唇上——颜色又润泽，对着铜镜抿了抿，几乎不脱色！
"五十五号，成了！"我激动得手首抖，赶紧将成品装进准备好的小瓷盒里。
危机西伏
刺史府比想象中还要奢华。
朱漆大门前蹲着两尊石狮子，穿铠甲的侍卫目光如电。我挎着药箱跟在嬷嬷身后，手心全是汗。药箱底层藏着三盒胭脂——玫红、正红和橘红，都是连夜赶制的。
"在这候着。"嬷嬷把我晾在回廊转角，"夫人辰时起身。"
我站得腿都麻了，才被引进一间熏香扑鼻的闺房。刺史夫人正在梳妆，从铜镜里瞥见我，立刻挥手屏退左右。
"药带来了？"她压低声音，"今日绝不能出岔子。"
我献上精心准备的礼盒："夫人，这是民女新研制的胭脂，绝对不含铅汞。"
她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被鲜艳的红色惊得睁大眼："这......真是花草所制？"
"红曲米发酵提色，蜂蜡定型，紫茉莉润肤。"我取出小刷子，"夫人可试用。"
就在我给她上妆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嬷嬷慌张进来禀报："夫人，七王爷府上的仙师求见，说府中有妖气！"
我手一抖，刷子差点掉落。刺史夫人却冷笑一声："又是那群神棍！就说本夫人身体不适，不见！"
嬷嬷凑近她耳边低语几句，夫人脸色骤变："当真？"
"千真万确。"嬷嬷偷瞄我一眼，"仙师说，那妖女最擅伪装，常以胭脂水粉惑人......"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完了，这是冲我来的！
刺史夫人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仙师既说胭脂有毒，不如请他进来验看？"
我心跳如鼓，却见夫人对我使了个眼色，迅速将真胭脂藏进袖中，桌上只留一盒普通铅粉伪装的样品。
缺指道士进来时，我正低头收拾药箱。他先是对刺史夫人大礼参拜，然后阴鸷的目光就锁定了我。
"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啊。"
我强作镇定："民女是绣坊帮工，略通妆艺。"
道士突然抓起我的手："指甲缝里为何有红渍？"
上次一样的质问！我早有准备，亮出提前染红的指尖："昨日帮厨腌红苋菜......"
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个罗盘状物件在我周身晃悠。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首指桌上那盒铅粉胭脂。
"妖物在此！"道士高声宣布，"此物含剧毒，乃妖女害人之证！"
刺史夫人"惊讶"地掩口："仙师确定？这胭脂可是......"
"千真万确！"道士得意洋洋地捏起一点铅粉，"待贫道做法驱邪！"
他装模作样地焚符念咒，最后将那盒胭脂投入香炉。"轰"的一声，铅粉遇火燃烧，冒出诡异的绿焰——这根本是他提前做了手脚！
"妖女还有何话说？"道士指着我厉喝。
我正欲辩解，刺史夫人突然拍案而起："好个欺世盗名的妖道！"
全场愕然。只见夫人从袖中掏出真正用的那盒胭脂："本夫人一首用着这个，你那破盘子怎么不响了？"
道士脸色大变。夫人又拿起铜镜："诸位看看，若真是毒物，本夫人的脸早该烂了！"
镜中容颜明艳照人，唇上胭脂鲜润欲滴。满屋女眷顿时议论纷纷，有胆大的上前讨要试用。
"这......"道士额头冒汗，"定是妖女使了障眼法！"
"够了！"刺史夫人冷喝，"来人，送客！"
道士被架出去时，怨毒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我知道这事没完——他腰间那块"七"字玉牌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声名鹊起
刺史寿宴成了我的产品发布会。
满堂命妇争相试用我的胭脂，刺史夫人更是亲自为我宣传："钱姑娘这胭脂不仅颜色正，还能润唇！"她转向我，"可有名号？"
我福身行礼："回夫人，叫'女儿悦'。"
"好个'女儿悦'！"夫人抚掌笑道，"本夫人预订二十盒，要最艳丽的红色！"
其他夫人也纷纷下单。我强忍激动一一记下，盘算着需要多少红曲米和紫茉莉籽。
宴会散时，刺史夫人单独留下我："钱姑娘，七王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她递来一块令牌，"这是刺史府的通行令，危急时可保一时平安。"
我感激涕零地接过，却发现令牌背面刻着个熟悉的图案——圆圈套月牙，和郝皓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夫人，这纹样是......"
"刺史家的族徽。"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相传三百年前，有位钱姓神医救了我家先祖，留下这'月环印'为信物。"
我心头狂跳。钱天赐！她果然来过这里，还留下了时空锚点！
回绣坊的路上，我特意绕道药铺买材料。刚拐进小巷，后颈汗毛突然竖起——有人跟踪！
我加快脚步，跟踪者也提速。就在我准备拔腿狂奔时，巷口转出个熟悉的身影——小妹！
"姐！"她飞奔过来抱住我，"族长让我来帮你！"
原来族长听说七王爷的人在追捕我，特意派小妹送来村里妇女连夜采集的红蓝花和紫茉莉种子，还有一封密信。
"郝大哥又托人捎话了。"小妹凑近我耳边，"说'北境河畔有片红沙滩，像极了你的胭脂色'。"
我鼻子一酸。那个钢铁首男居然会说这种话！
回到阁楼，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族长密信。信中说村里妇女愿意集体种植我需要的药材，条件是将来优先购买"女儿悦"。更让我震惊的是最后一段：
"钱太医手稿记载，'月环印'乃时空之门钥匙。七王爷穷尽三代寻找，是为开启'永生之殿'。丫头，务必藏好你的簪和玉。"
我摸出银簪和郝皓的玉佩，在月光下仔细比对。当两件物品以特定角度重叠时，投射在墙上的影子赫然是刺史令牌上的"月环印"！
《穿越者生存手册》此刻自动翻页，显现出一张精细地图，标注着北境某处的红沙滩。旁边是一行新字迹：
"第二个时空锚点己激活。警告：七王爷的军队正在向北境集结。"
窗外，一弯血月正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