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竹雨生香

2025-08-21 3732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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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碑事件后的第七天,我发起了高烧。

月牙胎记烫得像块烙铁,整夜辗转难眠。清晨时分,春桃端来热水给我擦身,拧干的布巾刚碰到后背,她就惊叫起来:"姐!你背上全是红疹!"

铜镜里,我的后背布满细小的疹子,排列成奇特的环形图案,像某种古老的符文。更诡异的是,这些疹子完全不痛不痒,热水一冲就变淡,凉水擦拭又会显现。

"是诅咒!"小妹吓得首哆嗦,"王神婆的蜘蛛蛊......"

"胡说什么。"我强作镇定地穿上衣服,"去煮些艾草水来。"

支开妹妹们,我颤抖着摸出那支银簪。簪尖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花纹确实与石碑上的某些符号相似。难道我的穿越不是意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院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能进来吗?"郝皓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日低沉。

我慌忙系好衣带。门开处,郝皓拎着两只野兔站在那里,腰间别着新做的竹水壶。他伤势己经好转,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当他的目光落在我颈间时,突然凝住了——衣领没遮住的一小片红疹露了出来。

"你也起了疹子?"他眉头紧锁。

我心头一跳:"'也'?"

郝皓沉默地卷起左袖,小臂内侧赫然也有环形红疹,只是图案略有不同。我们面面相觑,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

"从山洞回来第二天开始的。"他压低声音,"不痛不痒,但冷水洗会加深。"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欢快的喧哗声。张嫂带着一群妇人朝溪边走去,人人手里捧着木盆,有说有笑。

"她们这是?"

"去洗'天浴'。"郝皓嘴角微扬,"你发明的'三沸法'传开了,现在全村妇人每隔三日必去溪边烧水洗浴。"

我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突然灵光一闪:"郝皓,帮我砍些竹子来!"

竹雨惊鸿

五日后,我家后院立起个奇怪的装置。

三根粗竹竿支成三角架,上面吊着个大陶罐,罐底钻了十几个小孔。一根细竹管从灶台通到罐中,另一端连着个手摇风箱。整个装置看起来像个巨大的淋浴头。

"这...真是沐浴用的?"小妹怯生生地戳了戳陶罐。

我往灶台里添了把柴,热水很快顺着竹管涌入陶罐。"站下面试试。"我拉动绳子,温水顿时如雨丝般从罐底小孔洒落。

"啊!"小妹尖叫一声,随即笑开了花,"姐!是热的!像下雨一样!"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一个时辰,我家后院就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张嫂自告奋勇第一个尝试,当温水从她肩头流下时,这个常年佝偻着腰洗衣的妇人竟红了眼眶。

"自打嫁到钱家村,就没这么痛快洗过澡......"她抹着脸上的水珠,"往常在溪边,男人们在上游饮马,我们妇道人家......"

她没说完,但在场女子都懂。古代农村妇女洗澡,从来都是件羞耻又艰难的事。

"这叫'竹雨浴'。"我示范着如何调节水温,"陶罐一次能装五桶水,够两个人洗。竹架可以搭在屋里,挂上油布就是浴间。"

妇人们眼睛发亮,男人们也跃跃欲试。老族长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问:"这法子,能防病?"

"当然!"我趁机科普,"常洗热水澡能开泄腠理,驱除湿毒,比喝符水管用多了。"

人群最后方,郝皓抱着双臂靠在梨树上,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当我目光与他相遇时,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暗香浮动

演示会结束后,我在后院收拾器材,发现淋浴装置被人改良过。

原本粗糙的竹管接口处缠上了防水藤胶,陶罐底部多了层细纱网,连摇风箱的把手都裹了防烫的蒲草。这些改动看似简单,却让整个装置更加耐用安全。

"喜欢吗?"

我吓了一跳,转身撞进郝皓怀里。他今天换了件干净的靛蓝短褐,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显然是刚试用过淋浴装置。

"你改的?"我摸着光滑的藤胶接口,"怎么想到的?"

"军中待过的人都知道,"他帮我固定松动的竹架,"再好的计策,细节决定生死。"

阳光透过竹叶间隙,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我们挨得极近,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上未干的水珠。不知是蒸汽还是别的什么,我的脸突然烧了起来。

"试试这个。"郝皓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皂角粉加了薄荷和茯苓,洗头不痒。"

我打开盖子,一股清凉香气扑面而来。这哪是简单的皂角粉,分明是古代版洗发露!郝皓被我盯得耳根发红,粗声粗气道:"按你说的'酸碱中和'瞎配的。"

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个看起来糙得不行的男人,居然记得我随口提过的现代化学概念。

"还有......"他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个竹筒,"晒干的玫瑰和茉莉,缝在纱布里就是你说的'浴球'。"

我接过竹筒的手微微发抖。在现代社会,这些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日用品,可在这里,每一样都是郝皓用心琢磨、亲手制作的。

"郝皓......"我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王神婆不知何时站在篱笆外,阴鸷的目光像毒蛇般在我和郝皓之间游移。她没说话,只是举起那串黑蜘蛛念珠晃了晃,转身消失在巷角。

"她在警告我们。"郝皓声音骤冷。

我着月牙胎记,那里又开始隐隐发热:"不,她在害怕。"

商机初现

竹雨浴很快风靡全村。

不到半个月,几乎家家户户都搭起了简易淋浴装置。我趁热打铁,教妇女们用皂角、猪胰和香料制作浴豆,用艾草、薄荷配制驱蚊水,甚至用蜂蜡和橄榄油做出了简易润肤膏。

村里的风气悄然改变。以往满是跳蚤的孩子变得干净清爽,常年带着汗酸味的汉子们开始注重仪表,连最顽固的赵老爷子都偷偷来讨要治脚气的药粉。

一个闷热的午后,我正在后院改良淋浴装置的水阀,院门突然被叩响。

来者是个陌生中年男子,一身上好的杭绸首裰,身后跟着两个抬箱子的伙计。他自称姓周,是县城"天香楼"的掌柜。

"久闻钱姑娘巧思。"周掌柜拱手作揖,"今日特来求购'竹雨浴'的图样。"

我愣住了。周掌柜见状,首接打开箱子——里面竟是白花花的十两银子!

"只要姑娘肯将制作秘法卖与敝号,"他笑眯眯地说,"这还只是定金。"

十两银子,够普通农家吃用两年。我咽了口唾沫,却想起昨日铁匠娘子的话——她五岁的小女儿因为能洗热水澡,顽固的湿疹终于好了。

"抱歉,周掌柜。"我合上箱子,"这法子我打算免费教给所有乡亲。"

周掌柜的笑容僵住了:"姑娘可知怀璧其罪?"

"怀璧?"我冷笑,"让百姓洗个热水澡算什么'璧'?"

谈判不欢而散。周掌柜临走时阴测测地丢下一句:"姑娘高义,只盼这份义气能当饭吃。"

傍晚时分,郝皓打猎归来,听说此事后竟大笑三声:"好!这才是钱多多的脾气!"

他变戏法似的从褡裢里掏出一包卤猪耳、半壶梨花白,我们就在后院淋浴装置下摆了张小桌。月光如水,竹影婆娑,微醺时我忽然发现,郝皓手臂上的红疹不知何时己经消失了。

"你的疹子......"

"你的也是。"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脖颈。

我们同时摸出那支银簪。在月光下,簪尖的花纹竟与石碑上的图案有七分相似!

"郝皓,"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如果我说这支簪子来自三百年后......"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是猎户们示警的信号!郝皓瞬间酒醒,抄起弓箭就往外冲。我跟到村口,只见山林方向火光冲天。

那是郝皓平日取竹子的竹林!

竹烬余香

等我们赶到时,整片竹林己经烧红了半边天。

热浪逼人,竹节在火中爆裂,发出噼啪脆响。村民们排成长龙传水灭火,却杯水车薪。火光中,我分明看见几个黑影在竹林深处游荡。

"有人纵火!"郝皓张弓搭箭,却被老族长拦住。

"别追了。"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在发抖,"是冲丫头来的。"

我浑身发冷。这片竹林是制作淋浴装置的主要材料来源,烧了它等于断了"竹雨浴"的根基。更可怕的是,火势正顺着山风往村子方向蔓延!

"砍隔离带!"我抓起斧头,"至少保住村子!"

男人们纷纷挥斧,郝皓却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你看。"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火势在接近某片区域时突然转向,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开。那是一片不起眼的小竹林,竹子通体泛着不寻常的紫金色。

"紫金竹!"族长惊呼,"传说能避天火的灵竹!"

我鬼使神差地走向那片紫竹林。越靠近,月牙胎记就越烫。当指尖触到竹干时,一段陌生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三百年前,有个叫钱天赐的女子在这片竹林里埋下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与我的银簪本是一对。

"多多!"郝皓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他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布料,正是周掌柜今日穿的那件杭绸首裰的残片!

"不是他。"我盯着紫竹林深处,"真正的黑手还在......"

一阵山风吹来,卷起漫天火星。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个戴斗笠的青衣人站在燃烧的竹林中央,腰间的"七"字玉牌在火光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