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清晨是从老鼠的窸窣声中开始的。
我蜷缩在潮湿的稻草堆上,盯着从气窗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发呆。手腕上的镣铐己经磨破了皮,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昨晚郝皓说的"望明镜"三个字,像颗火种般在我心里烧了一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哗啦——"
铁门被粗暴地拉开。两个衙役提着水火棍进来,不由分说给我套上木枷:"提审!"
县衙大堂比地牢明亮不了多少。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下,县令赵德安正打着哈欠,眼下挂着两团青黑。钱耀祖得意洋洋地站在一旁,腰间赫然挂着那块"失而复得"的蟠龙玉佩。
"啪!"
惊堂木炸响。赵县令眯着三角眼:"堂下何人?"
我咬着嘴唇不吭声。
"问你话呢!"钱耀祖狐假虎威地踹了我一脚。
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疼得我眼前发黑。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注意到县令案几上摆着面铜镜——镜面朝外,正对着大堂门口。
"望明镜......"我喃喃自语,猛地抬头:"民女钱多多,求大人明镜高悬!"
赵县令的哈欠戛然而止。他古怪地看了眼铜镜,突然正了正衣冠:"既如此,本官自当......呃......秉公执法。"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断往门口飘。
堂外突然传来骚动。郝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手里拽着个哆哆嗦嗦的老头——正是昨天卖糖人的小贩!
"大人!"郝皓声如洪钟,"真凶在此!"
柳暗花明
糖人张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小、小老儿冤枉啊......"
"冤枉?"郝皓从怀中掏出一个粗布钱袋砸在地上——正是我昨天被调包的那个!里面还有三枚没来得及花出去的铜钱,边缘刻着我做的记号。
"今晨在你枕头下找到的。"郝皓冷笑,"要看看你右手虎口的烫伤吗?偷换钱袋时被多多抓伤的。"
糖人张面如死灰。赵县令的脸色变得精彩极了,他偷瞄着铜镜,突然一拍惊堂木:"好个刁奴!竟敢诬陷良民!来人啊——"
"且慢!"钱耀祖跳出来,"就算钱袋是调包的,那玉佩呢?可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大堂瞬间安静。
郝皓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缓缓从靴筒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当众展开:"这是王神婆昨夜写给钱少爷的字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事成之后,玉佩归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确实是王神婆的,还按着个鲜红的手印!
"你、你血口喷人!"钱耀祖扑上来要抢。
郝皓轻松避开,把字据呈给县令:"大人不妨比对笔迹。另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铜镜,"王神婆此刻正在衙门外马车上,怀里还揣着钱少爷给的十两订银。"
赵县令的汗珠吧嗒吧嗒往下掉。他胡乱看了看字据,突然暴喝:"来人!把王神婆押上来!退堂!呃不,结案!"
怪异字迹
走出县衙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郝皓走在前头,背影挺拔如松,只是右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郝大哥......"我小跑两步追上他,"那个铜镜......"
"赵县令的把柄。"他头也不回,"去年剿匪时私吞赃物,被我撞见过。"
我恍然大悟——难怪郝皓让我喊"望明镜",那是提醒县令有人在盯着他!
"那字据......"
"假的。"
我脚步骤停。郝皓转身看我,阳光下他的轮廓镀着一层金边:"王神婆不识字。"
"可纸上明明......"
"我写的。"他轻描淡写,"她只按了手印。"
我瞪大眼睛。昨晚他冒险夜探神婆家,竟是为了......
"谢谢。"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字。
郝皓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递给我:"记一下。"
"啊?"
"糖人张的证词,钱耀祖的贿赂数额。"他指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我字丑。"
我接过本子,就着路边茶摊的桌子写起来。写到一半突然僵住——我用的全是简体字!
郝皓的目光像两把刀子,钉在我笔下那些"怪异"的字上:"你识字?"
"老神仙教的......"我硬着头皮编。
"是么。"他抽回本子,指着某个字,"这个'证'字,少了两笔。"又指向另一个字,"这个'据'字,写法古怪。"
我的后背沁出冷汗。郝皓突然翻到本子最后一页——那里赫然画着北山引水图的草稿,旁边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简体字!
"边关将士用密信传令。"他声音低沉得像滚雷,"你这字,像极了西域传来的'速记文'。"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郝皓的眼神太锐利,仿佛能首接看穿我的灵魂。
"多多!"
春桃的喊声打破了僵局。小丫头飞奔过来扑进我怀里,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爹娘。趁着这阵忙乱,郝皓悄然后退两步,将那个要命的小本子塞回了怀中。
夜半私语
当晚,我在油灯下反复检查钱袋。除了那三枚铜钱,内衬还缝着个小暗袋——里面竟藏着一片干枯的紫色花瓣!
"姐,这是什么呀?"春桃凑过来闻了闻,"好香。"
我也觉得奇怪。正要细看,院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郝皓站在月光下,肩上挎着个包袱:"收拾东西,连夜走。"
"怎么了?"
"钱耀祖不服判决,派人去州府告状了。"他压低声音,"王神婆也逃了,走前放了话,说你是......"他顿了顿,"异星降世。"
这个词像盆冰水浇在我头上。春桃突然指着我的手腕:"姐!你的胎记在发光!"
低头一看,月牙形的胎记竟泛着微弱的红光,摸上去烫得像块炭!更诡异的是,那片紫花瓣一靠近胎记,立刻自燃起来,化作一缕青烟。
郝皓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究竟是谁?"
夜风呜咽而过,吹得油灯忽明忽暗。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我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孤独。
"如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自千年之后,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