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走廊里的录音笔

2025-08-22 4900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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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大法学院院长办公室里的那场“独家专访”,在一种极其诡异的、充满了虚伪与试探的氛围中,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沈知夏不愧是天生的演员。

在最初的、短暂的惊慌之后,她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将自己,完美地,代入到了一个,被网络暴力深深伤害的、无辜的、却又坚强的“受害者”角色之中。

她的声音,始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惹人怜惜的沙哑与哽咽。

她的眼神,始终,充满了被误解的、委屈的、却又努力想要澄清真相的真诚。

面对包正豪那一个个,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机锋的、尖锐的问题,她都用一套,由周家顶级公关团队,为她精心准备好的、几乎天衣无缝的话术,进行了堪称完美的“反击”。

关于“学术造假”。

她声泪俱下地,承认了自己,在撰写毕业论文时,确实,“过度参考”了那位耶鲁老教授的文章。

但她,将这种行为,巧妙地,定义为了一种,“出于对学术前辈的、极度崇拜,而在引用规范上,犯下的、一个不够严谨的、年轻的错误”。

“……我承认,我那时候,太年轻,太想证明自己了。”她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当我读到格林伯格教授那篇文章时,我整个人,都被他那天才般的、深刻的洞见,给彻底地,折服了。我……我当时,只是单纯地,想将他那伟大的思想,介绍给,更多不懂英文的、国内的读者。我……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这种,不够规范的‘引用’方式,会给公众,带来这么大的误解,也给我的母校,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她站起身,对着院长,也对着包正豪那支,一首在记录着一切的、伪装成钢笔的录音笔,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姿态,谦卑,诚恳,充满了悔意,足以,让任何一个,不明真相的旁观者,都为之动容。

而关于那段,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充满了羞辱意味的录音。

她的解释,则更是,一出,精彩绝伦的、足以载入“危机公关”史册的、教科书级别的表演。

她承认,录音里的那个声音,确实是她。

但是,她声称,那段录音,是被人,用最恶毒的、断章取义的、移花接木的方式,进行过“恶意剪辑”的!

“……那天,在酒店的洗手间里,我遇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清洁工’!”她的声音,因为“委屈”和“愤怒”,而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而是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行为极其诡异的、陌生的女人!”

“她,一看到我,就冲上来,对我,进行各种各样的、不堪入耳的辱骂!她骂我,是‘小三’,是‘狐狸精’,还说,要代表虞晚舟小姐,来向我,讨回公道!我当时,完全被她那副疯狂的样子,给吓坏了!”

“我承认,在那种,被陌生人,无端攻击和威胁的、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我,确实,说了一些,不太理智的、自我防卫的气话。而那句,关于虞晚舟小姐的、所谓的‘感谢’,更是我,在情急之下,为了刺激那个疯狂的女人,让她尽快离开,而说出的、一句,完全违心的、反话!”

“至于,我那句,所谓的‘脚滑’……”她顿了顿,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将那种,被天大冤屈所笼罩的、无助感,演绎到了极致,“那是因为,那个女人,在辱骂我之后,竟然,还想动手,来抢我的手袋!我,只是在,本能的、后退躲闪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她而己!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去,故意伤害任何人!”

多么,完美无缺的,谎言。

她将自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恶毒的施暴者,瞬间,洗白成了一个,被“虞晚舟的疯狂粉丝”,无端攻击的、可怜的、无辜的受害者。

她甚至,还巧妙地,反将了一军,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回给了,那个至今,还未曾露面的、神秘的“爆料人”,以及,他/她所代表的、那个“己经疯了”的虞晚舟。

包正豪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充满了职业性的、不带任何感彩的微笑。

他的心里,却在,发出一阵阵,冰冷的、充满了嘲讽的冷笑。

他不得不承认,沈知夏的这套说辞,实在是,太高明了。

高明到,如果他手上,没有掌握着,那个神秘人,即将提供给他的、更核心的“证据”,他,甚至,都快要相信,她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欣赏。

欣赏,这个,顶级的天才演员,在她自己,精心搭建的、华丽的舞台上,进行着,她最后的、也是最卖力的、垂死的表演。

“……包记者,”在采访的最后,沈知夏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的脸,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看着他,“我知道,您是新闻界,最有良知,也最追求真相的记者。我,只恳求您,在您下笔的时候,能够,将我今天所说的、这些真实的情况,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公众。请,不要再让那些,匿名的、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恶意的谎言,来伤害一个,只想,安安静-静地,追求自己幸福的、普通的女人了。”

“放心吧,沈小姐。”包正豪微笑着,关掉了自己的录音笔,站起身,向她,伸出了手,“我的每一篇报道,都只,忠于事实。”

他与她,那只柔软的、保养得宜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

然后,他便在院长那充满了期许的、和善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了虚伪空气的、令人作呕的办公室。

……

当包正豪,按照那条神秘短信的指引,来到港大图书馆门口,那个不起眼的、蓝色的回收桶前时。

他的心脏,竟然,因为一种,莫名的、猎人般的兴奋感,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环顾西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自己之后,才迅速地,将手,伸进了那个,散发着旧纸张霉味的回收桶里。

他很快,就摸到了那个,被黑色的垃圾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的、坚硬的包裹。

他将包裹,迅速地,塞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帆布邮差包里。

然后,便像一个,刚刚完成了,最机密的、情报交接的特工一样,头也不回地,迅速地,消失在了,校园里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他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报社。

而是,驱车,来到了一个,他绝对信任的、也是全港城,最顶尖的、一个专门从事“网络安全”和“数据恢复”的、私家侦探朋友的、工作室里。

“老鬼,”他对那个,头发乱得像鸟窝,戴着一副厚厚的、啤酒瓶底般的眼镜的、天才黑客朋友说,“帮我,看看这个东西。”

他将那部,崭新的一次性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里面,可能,藏着一个,会爆炸的‘惊喜’。”

“哦?”老鬼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客(Geek)特有的、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兴奋,“还有,能让你包大记者,都感到棘手的‘惊喜’?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他将手机,连接到了一台,由无数个闪烁着诡异绿光的、复杂的屏幕,所组成的、巨大的工作台上。

“有密码。”他说。

“我知道。”包正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他,“那个‘神秘人’,给了我一个,像谜语一样的提示。”

【开机密码,是,我手上那道伤口的,愈合日期。】

“伤口的……愈合日期?”老鬼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鬼提示?一个伤口,什么时候愈合,这谁能知道?”

包正豪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充满了自信的、了然于胸的笑容。

“不。”他说,“我知道。”

他知道,那个,神秘的“爆料人”,绝对,不是一个,会玩这种,无聊的、猜谜游戏的、普通人。

他/她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指令,都充满了,精准的、如同手术刀般的、逻辑性和指向性。

“伤口”,指的,自然是,沈知夏,用高跟鞋,在他/她手上,踩出的那个伤口。

而“愈合”,则是一个,充满了隐喻的、法律上的概念。

在法律上,有一个,与“伤害”和“愈"愈合”相关的、非常重要的“时间”概念。

那就是——“诉讼时效”。

根据港城的法律,一般的民事侵权案件,比如,故意伤害,它的诉讼时效,是,从侵权行为发生之日起,计算,两年。

而一些,涉及到,更严重的、刑事犯罪的案件,它的追诉时效,则会,更长。

那个“神秘人”,用“伤口的愈合日期”,来作为密码。

他/她,是在用一种,极其隐晦,却又,极其嚣张的方式,向他,也向,他背后那些,自以为是的“敌人”,宣告——

这场,关于“伤害”的官司,我,跟你们,慢慢打。

而这场,关于“正义”的审判,它的“时效”,将是,永!远!

“你试一试,”包正豪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兴奋的光芒,“用,那场‘羞辱门’事件,在网络上,被爆出来的,那个日期,作为,起始点。”

“然后,分别,加上,两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以及……‘无限(infinity)’的,诉讼时效。”

“将这些,不同的‘愈合日期’,组合成,不同的密码,去,破解它。”

老鬼的眼中,也瞬间,迸发出了一阵,棋逢对手般的、兴奋的亮光。

“有意思!”他说,“真他妈的,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这个,跟你一样‘变态’的、神秘的家伙,到底,给我们,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他那双,看起来,有些臃肿和笨拙的手指,在键盘上,瞬间,变成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飞舞的残影。

而虞晚舟,在送出了那份,决定了所有人命运的“审判日”文件包之后。

她,便像一个,己经完成了自己所有使命的、虔诚的信徒,重新,回到了她那个,卑微的、不起眼的“工作岗位”上。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默,更顺从。

她将酒店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她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只想,安安静静地,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普通的清洁工“林阿翠”。

但是,没有人知道。

在她那副,低眉顺眼的、恭敬的皮囊之下,隐藏着一颗,怎样,正在,冷酷地,进行着,最后的、审判日倒计时的、复仇的心。

她,在等待。

等待,包正豪,破解那个,充满了“仪式感”的密码。

等待,他,被那个,足以,将整个港城,都彻底掀翻的“惊喜”,所彻底,震惊。

她更在,等待,一个,能让她,将那些,最终的、致命的“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到,那个,最终的“审判舞台”之上的、绝佳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也很快,就,以一种,她意想不到的、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方式,降临了。

这天深夜,当虞晚舟,正在,像往常一样,清理着,宴会厅后台的、那些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时。

管工辉哥,突然,一脸谄媚地,找到了她。

“阿翠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神秘和“器重”,”明天,跟我一起,去干一趟‘私活’。”

“……什么,‘私活’?”虞晚舟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胆怯。

辉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明天晚上,婚礼策划公司,要提前,将一些,非常贵重的、布置婚礼现场用的东西,运进酒店。”他说,“都是些,又大又重,还不能磕碰的宝贝。他们自己的人手不够,就想,从我们清洁部,找几个,手脚麻利,又信得过的‘自己人’,去,帮帮忙。”

他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了“暗示”的语气,补充道。

“干一趟,顶你,半个月的工资。而且,还能,提前,进去,看一看,那,传说中的、价值九亿的婚礼现场,到底,有多,气派。”

“干不干?”

虞晚舟的眼中,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冰冷的、锐利的光芒。

但她很快,就将它,隐藏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辉哥那张,充满了贪婪和算计的脸,脸上,露出了一个,受宠若惊的、充满了感激的、憨厚的笑容。

“干!”她说,“谢谢辉哥!谢谢辉哥,肯带我,发这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