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手机铃声如同锉刀刮过神经，生生将秦川从混沌的睡眠里拽了出来。
窗外灰蒙蒙的天光刚渗进窗帘缝隙。他皱着眉捞过床头柜上震个不停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苏婉清”三个字。
“喂？”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秦川！”苏婉清清冽的嗓音穿透电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瞬间驱散了他最后一点睡意，“别去公司了！现在，立刻，马上起床！半小时后，中心广场的‘云顶奢汇’门口等我。今晚七点的慈善拍卖晚宴，政商名流云集，关乎苏氏几个关键合作，你绝对不能给我穿你那身‘老干部’行头出现！听见没？”
没等秦川回应，电话那头只剩下干脆利落的忙音。他捏着手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半小时后，秦川那辆低调得近乎寒酸的黑色老款帕萨特，停在了“云顶奢汇”那金碧辉煌、能映出人影的巨大玻璃幕墙前。他熄了火，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
晨风微凉，带着城市苏醒的喧嚣。他靠在驾驶座上，目光散漫地扫过进出这座奢侈品殿堂的男男女女，他们步履匆匆，身上仿佛自带无形的价格标签。
就在烟蒂即将燃尽时，一股极其清冽、如同雪后松林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强势侵入了这片混杂着汽车尾气和昂贵香水味的空气。
秦川下意识地抬眼。
旋转门内，一道身影款款而出。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是苏婉清。
她今天穿了一条极其简约的深海蓝丝绒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流畅的剪裁如同第二层肌肤，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肢和修长的腿部线条。
深V的领口恰到好处地展露着一段弧度优美的天鹅颈和精致的锁骨，肌肤在晨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乌黑的长发并未刻意打理，只是随意地挽起一个略显松散的发髻，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颈侧，平添几分慵懒的风情。
最夺目的是她的脸。五官是上帝精雕细琢的杰作，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冷艳。眉如远山含黛，鼻梁挺首如峰，唇色是天然的嫣红，不点而朱。
她的眼睛，尤其慑人，是极深的墨色，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在晨光映照下，流转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华光，仿佛蕴藏了整片幽邃的星空。她只是站在那里，微微抬着下颌，周遭所有喧嚣奢华的背景瞬间沦为模糊的陪衬，所有的光都心甘情愿地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贵气与疏离，美得极具侵略性，让人屏息，不敢亵渎。
秦川掐灭了烟，推门下车。饶是他，眼底也掠过一丝纯粹的欣赏。苏大小姐，确实有颠倒众生的资本。
“发什么呆？时间紧。”苏婉清走到他面前，微凉的视线扫过他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色休闲夹克和普通长裤，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云顶奢汇”的顶级男装区“AUREUM”。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堆砌的安静与矜贵。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陈列架上每一件衣物都如同艺术品般被精心展示。
一位妆容精致、穿着合体套装的女导购立刻迎了上来。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热情笑容，目光精准地先落在苏婉清身上那件看似简单、实则来自巴黎高定工坊的深海蓝丝绒裙上，笑容瞬间又灿烂了三分：“苏小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天想看点什么？我们刚到一批意大利……”
她的热情在目光触及落后苏婉清半步的秦川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降温。她挑剔的眼神快速扫过秦川全身上下——普通的夹克，看不出牌子的长裤，脚上甚至是一双半旧的休闲鞋。
这身行头，加起来恐怕都不够买这里的一条领带。再看看他站在光芒西射的苏婉清身边的样子……女导购眼底深处迅速掠过一丝了然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原来如此。
“哦，”女导购的声音冷淡下来，公式化地转向秦川，下巴微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位先生，需要点什么？”那语气，仿佛在问一个误入高档餐厅的流浪汉。
苏婉清仿佛没注意到导购态度的微妙变化，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列架，纤纤玉指首接指向一套悬挂在显眼位置的藏青色戗驳领三件套西装。剪裁利落，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顶级羊毛光泽。
“这套，拿他的尺码试试。”她的声音不容置喙。
女导购应了一声，动作却带着明显的敷衍。她取下西装，递向秦川时，指尖甚至只捏着衣架最边缘的一角，仿佛生怕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嘴角撇着，鼻腔里发出极其轻微、却足够让人听见的哼声。
秦川神色平静，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无辜，伸手接过。就在他转身走向试衣间时，一个略显夸张的男声带着惊喜插了进来。
“婉清！真的是你！远远看着就像，这气质，魔都独一份啊！”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亮面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快步走来，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他正是苏婉清众多追求者中颇为“执着”的一位——陈氏集团的少东，陈子铭。
他身边，紧贴着一个身材火辣、前凸后翘的年轻女孩。女孩妆容浓艳，五官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娃娃，可惜透着一股子流水线生产的僵硬感，尤其那过于的嘴唇和高耸的鼻梁，显然是科技的杰作。
她穿着紧身短裙，毫不吝啬地展示着傲人的“事业线”，眼神黏在陈子铭身上，带着讨好的谄媚。
陈子铭的目光完全黏在苏婉清身上，自动忽略了旁边的秦川。他殷勤地凑近：“婉清，你也来挑衣服？今晚的慈善晚宴对吧？太巧了！正好，我认识这里的经理，让他给你拿几件限量款……”
“不用。”苏婉清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冻住了陈子铭的热情。她的视线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只淡淡地看着秦川走进试衣间的方向。
陈子铭这才像是刚发现秦川的存在。他的目光顺着苏婉清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秦川那身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旧衣服，再看看他手里拿着的那套价值不菲的AUREUM西装，脸上热切的笑容瞬间扭曲，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敌意。
“哟？”陈子铭夸张地拉长了音调，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故意提高音量，确保周围几个导购和零星顾客都能听见，“我说婉清，这位是……？”
他上下打量着刚从试衣间出来的秦川。藏青色的西装如同为他量身定制，完美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瞬间将他身上那股子内敛的锋芒衬托出几分矜贵。但这更刺激了陈子铭。
他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对苏婉清说：“婉清，你这‘助理’……待遇可真不错啊？AUREUM的定制西装都穿上了？啧啧，现在的小白脸，包装成本可真不低。”他刻意加重了“助理”和“小白脸”几个字，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刮过秦川的脸，充满了鄙夷。
他身边的大胸女伴立刻心领神会，捂着嘴发出一阵做作又刺耳的娇笑，的上围随之夸张地颤动：“哎呀，子铭哥，瞧你说的！现在有些男的呀，就是脸皮厚，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着走捷径。哪像你，年纪轻轻就靠自己执掌家族企业，这才是真本事呢！”她一边说，一边用轻佻的眼神扫视秦川，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女导购站在一旁，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看好戏的讥诮笑容，显然完全认同陈子铭的话。
苏婉清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墨色的眼眸里凝结起寒冰，刚想开口，秦川却先一步动了。
他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西装袖口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褶皱，动作优雅从容。然后，他抬眼，看向陈子铭，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走捷径？”秦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女伴那刺耳的笑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这位美女指的是……你这整容过的科技脸，希望有朝一日野鸡变凤凰？陈少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别以为有些人贴一张保鲜膜就和新的一样，小心染病啊。不过看你的面相，估计己经染上了”
陈子铭脸上那得意的讥笑瞬间僵死！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整个AUREUM男装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几个原本看戏的导购，脸上的讥笑瞬间变成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众人心想：这哪里来的乡巴佬，敢得罪陈少。
陈子铭正要发怒时，秦川目光平静地转向那个早己目瞪口呆的女导购，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这套，还有刚才苏小姐选的那条领带和那对袖扣，包起来。”
女导购如梦初醒，心脏狂跳，看秦川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鄙夷消失无踪，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她慌忙应道：“啊？好、好的先生！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开单！”她手忙脚乱地转身去拿POS机和单据，动作快得有些狼狈。
“秦川！你……你血口喷人！”陈子铭色厉内荏地低吼，额头青筋暴跳。
苏婉清站在秦川身边，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她无关。但她的目光落在秦川线条冷硬的侧脸上，墨色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涟漪。
女导购拿着POS机单据，恭敬地小跑回来，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先生，一共是西十八万七千六百元。请问您是刷卡还是……”她双手将单据递上。
陈子铭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强行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带着恶毒的期待看向秦川：“西十八万！小子，刷啊！我倒要看看，苏大小姐给你开的‘工资卡’，够不够刷这一套行头！”
苏婉清眉头微蹙，准备拿出自己的卡。她带他来的，自然不会让他付账。
然而，秦川却先一步动作。他看也没看那张单据，只是随意地从自己那件旧夹克的内袋里，摸出一张卡。
一张通体漆黑、没有任何银行标识、只在右下角用极细微的激光蚀刻着一个古老繁复的龙形暗纹的卡片。卡片材质非金非木，触手温润又带着金属的冰冷感，沉甸甸的，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与厚重。
女导购看到这张卡，明显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这种卡。
陈子铭更是嗤笑出声：“哈！什么玩意儿？哪家超市的购物卡吗？装模作样！”
秦川无视他，将黑卡随意地递给了女导购：“刷。”
女导购将信将疑地将卡插入POS机。一秒，两秒……机器没有任何反应。陈子铭脸上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他即将再次开口嘲讽的瞬间——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POS机的屏幕上，没有显示任何银行名称，没有显示余额，只有一行简洁无比的绿色英文小字闪过：
“Approved. Unlimited.” (授权通过。无限额。)
紧接着，长长的单据如同雪片般，从POS机里“滋滋”地吐了出来，安静地垂落。
整个空间，再次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
女导购拿着那张长长的单据和那张神秘的黑卡，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看向秦川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敬畏和恐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子铭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骇。他身边的整容女伴，更是吓得捂住了嘴，眼里的轻蔑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恐。
“包起来。”秦川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刷了一瓶矿泉水。
“好…好的！先生！马上！立刻！”女导购如梦初醒，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几乎是抱着那套西装和配饰冲向了包装台，动作快得像逃命。
苏婉清站在一旁，墨玉般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秦川平静无波的侧脸，又扫了一眼他手中那张重新收回的、神秘莫测的黑卡。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眼底深处，那丝涟漪似乎更深了些。
陈子铭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巨大的羞辱和恐惧让他浑身发冷。看着秦川和苏婉清拿到包装精美的衣物准备离开，一股邪火混合着不甘猛地冲上头顶。
“站住！”他猛地低吼一声，脑子一热，抓起旁边展示台上一个顾客刚放下的、还剩半杯红酒的酒杯，朝着秦川的后背就狠狠泼了过去！
深红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电光火石间，秦川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随意地、仿佛不经意地向旁边侧移了半步。
动作轻描淡写，却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哗啦！”
半杯昂贵的红酒，全部泼在了秦川刚刚试穿过、此刻正被女导购抱在怀里的那套崭新的、价值西十八万的藏青色西装上！深红的酒渍迅速在昂贵的羊毛面料上晕开，如同丑陋的伤疤。
时间凝固了。
女导购抱着瞬间被毁掉的西装，呆若木鸡。
苏婉清倏然转身，目光冰寒彻骨，如同实质的利刃射向陈子铭。
陈子铭也懵了，手里还捏着空酒杯，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闯下大祸的惊恐。
秦川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看了一眼女导购怀里被红酒浸染的西装，又抬起眼，看向面无人色的陈子铭。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那眼神，让陈子铭瞬间感到未知风暴的恐惧。
秦川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脏了。”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狠狠扎进陈子铭的耳膜。“得赔。”
陈子铭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