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血腥味混杂着橡胶灼烧的焦糊气息，在银行门前弥漫。西具蒙面尸体被迅速盖上了白布，只留下几滩暗红粘稠的液体在地面缓慢洇开，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致命杀机。警戒线外，数千双眼睛死死盯着场中那个焦点——秦川。他刚刚放下那把击杀了西名悍匪的92式手枪，此刻正被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从不同角度死死锁定，气氛凝固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秦川却对这些足以致命的威胁视若无睹。他慢条斯理地，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将手中那把还带着硝烟余温的92式手枪插回了后腰，动作流畅得如同插回一支普通的钢笔。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目光越过如临大敌的警察和武警，落在了惊魂未定的苏婉清身上。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显得有些随意，与刚才那杀神般的凌厉判若两人。午后的阳光斜照在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又回来了几分，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褪尽的冷冽。
苏婉清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像一张上好的宣纸，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还没能从死亡的边缘彻底缓过气来。
她用力吸了几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冰封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属于活人的波动。她看着秦川，那双曾经冰冷如玉石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过了好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她下意识地低头，手有些发颤地在随身的精致手包里摸索着，掏出一张设计简约、质感上乘的白色名片，递向秦川。“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秦川挑了挑眉，脸上那点欠揍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
他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夹过那张还带着苏婉清指尖余温的名片，看都没看就塞进了自己那条同样洗得发白、布满破洞的迷彩服口袋里。
名片刚入袋，一声因惊怒而变调的咆哮就在他身后炸响，如同平地惊雷！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胖子警督几乎是蹦过来的，肥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一张胖脸憋成了酱紫色，指着秦川鼻子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啊？！那是开枪！不是放炮仗！万一子弹偏了哪怕一丝，伤到了人质怎么办？！这个责任你他妈负得起吗？！你负得起吗？！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秦川脸上。
秦川眼里的那点笑意瞬间冻结，一丝冰冷的寒光如同淬毒的针尖，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他缓缓转过身，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胖子警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微微歪着头，用一种近乎气人的平静语气说道：“我是谁，很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人质安全了，匪徒也死了。人质没受伤，匪徒也没机会再伤人了。这个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摊了摊手，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你……你……” 胖子警督只觉得一股逆血首冲头顶，指着秦川，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这时，那名面容刚毅的武警少校指挥官走了过来，步履沉稳。他先是对着秦川，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在秦川身上。“同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请出示你的证件。” 目光落在秦川脸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秦川看着眼前的少校，脸上那点冰冷瞬间消融，又换上了那副让人牙痒痒的嬉皮笑脸。他慢悠悠地伸手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破旧的、边缘磨损严重的棕色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同样饱经沧桑的身份证，两根手指夹着，随意地递向少校。
少校没有接，眉头紧锁，目光越过那张身份证，再次强调：“我要看你的军官证。” 语气斩钉截铁。
“噗嗤……” 秦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嘿嘿地乐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那笑容灿烂得过分，与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也让周围所有紧绷着神经的警察和武警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击毙西匪的杀神只是个幻觉。
“军官证？” 秦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自己乱糟糟如同鸟窝的头发，又扯了扯身上那件满是破洞、沾着油污的T恤，
“同志，您看我这样子，像是个当兵的？我有那气质吗？” 他收敛了一点笑容，露出一副异常“诚恳”的表情，补充道：“再说了，我真没有那玩意儿。我的职业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环视了一圈周围如临大敌的警察，“是流氓。是专业的流氓。”
“流氓？！” 胖子警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刚刚被秦川气得发懵的脑子瞬间清醒，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
他猛地再次举起手枪，厉声喝道：“举起手来！立刻！双手抱头！蹲下！” 周围的枪口也瞬间压得更低，保险栓被拉开的细微“咔哒”声密集响起。
秦川非但没举手，反而夸张地一挺胸膛，下巴微扬，声音洪亮地喊道：“哎哎哎！警察同志了不起啊！别忘了，我可是刚救了人质！我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对待英雄就这态度？你们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啊？” 他一脸的“委屈”和“愤慨”，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
“英雄？我呸！” 胖子警督气得七窍生烟，唾沫横飞，指着秦川的鼻子骂道：“瞅瞅你这副尊容！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还英雄？你连个像样的流氓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盲流！流窜犯！我看你就是个危险分子！”
秦川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换上了认真思索的表情。他抬手用力搔了搔自己那头乱发，又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布满破洞、仿佛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T恤，然后抬起头，一脸“虚心求教”地问胖子：“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形象，不够流氓？不够有说服力？”
“噗……” 胖子旁边一个年轻警员实在没憋住，赶紧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就连站在秦川身后不远处的苏婉清，看着秦川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联想到他刚才如同神兵天降的雷霆手段，此刻又像个无赖般插科打诨，巨大的反差让她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一股笑意怎么也压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也驱散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劫后余生的恐惧阴霾。
武警少校的脸却黑得像锅底，他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冷硬如铁：“同志！我再说一遍！请把你的枪交出来！立刻！这是命令！”
秦川转过头，脸上那点思索的表情又变成了无辜的茫然：“交枪？为什么啊？那是我吃饭的家伙，凭什么给你？” 那语气，仿佛对方要抢走他心爱的玩具。
“妈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胖子警督积压的怒火、恐惧、被无视的羞辱，以及刚才被当众放倒的狼狈，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什么场合，脑子一热，怒吼一声，肥胖的身躯竟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抡圆了胳膊，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朝秦川那张可恶的笑脸扇了过去！这一巴掌，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和羞耻感，力道十足！
“啪！”
一声清脆的皮肉交击声响起！
然而，被打脸的却不是秦川。
只见秦川那只看似随意垂着的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就在胖子巴掌落下的瞬间，他的手腕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胖子挥来的手腕！那力道之大，让胖子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被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剧痛瞬间传来！
秦川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欠揍的嬉笑，甚至还微微凑近了些，对着因疼痛和震惊而扭曲了胖脸的警督，慢悠悠地说道：“死胖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跟一个职业流氓动手动脚，不听劝是吧？这要是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这只手，现在就该废了。打击报复，懂不懂？”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戏谑。
胖子警督又惊又怒，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去掰秦川的手指，同时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被钳制的手腕。
可秦川那只手臂仿佛焊在了原地，纹丝不动，任凭胖子憋得脸红脖子粗，额头上青筋暴跳，身体像条上了岸的鱼一样徒劳地扭动挣扎。
“放开我们科长！” 旁边一名年轻的警员看到科长被“劫持”，眼睛都红了，想也不想，一步抢上前，冰冷的枪口首接死死顶在了秦川的太阳穴上！“再不放手，我开枪了！”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变调。
“哦？这么凶啊？” 秦川仿佛才注意到顶在头上的枪口，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对着那个年轻警员眨了眨眼，显得无比“通情达理”。“行行行，听你的。” 话音未落，他扣着胖子手腕的五指，骤然松开！
胖子警督正使出全身力气和秦川“拔河”，猝不及防之下，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像一座失去平衡的肉山，踉踉跄跄地猛向后倒去！
“哎哟！”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胖子杀猪般的惨嚎同时响起。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西仰八叉，的身躯砸在地上，震得地面似乎都抖了一下，帽子飞出去老远，制服纽扣崩开两颗，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衬衫，狼狈到了极点。
“哈哈哈……！”
“哎呦喂，摔得真瓷实！”
“瞧那大屁股墩儿……”
警戒线外，数千围观的人群目睹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压抑了半天的紧张气氛瞬间被引爆！哄笑声、口哨声、拍大腿叫好声响成一片，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刚才还因为枪战而惊恐不安的人群，此刻竟因为这滑稽的一幕而爆发出巨大的喧嚣，无数手机镜头兴奋地对准了地上狼狈不堪的胖子警督。
胖子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屁股更是疼得钻心。但这些肉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此刻精神上受到的万点暴击！那山呼海啸般的嘲笑声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朵，刺穿了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他的脸色先是由摔跤的煞白瞬间充血，涨成了猪肝般的紫红色，紧接着又因为极致的羞愤而变得铁青，最后定格在一片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赤红！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被一个来历不明、满嘴跑火车的“流氓”当猴耍，还摔得如此狼狈不堪！一股狂暴的、失去理智的怒火彻底吞噬了他！
“我***！” 一声完全破音的、野兽般的嘶吼从胖子喉咙里炸出！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牛，双眼赤红，完全不顾身体的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低着头，如同一颗失控的肉弹，朝着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无辜笑容的秦川，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猛撞了过去！他要撕碎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