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浮生若梦”包间里的喧嚣,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冷水,在秦川那句“敬新天”的宣言和兄弟们震耳欲聋的应和声中,达到了沸腾的顶点。酒
杯碰撞的脆响、粗豪的笑骂、胸膛里滚烫的战意,交织成一片只属于他们的、带着铁锈和硝烟味的狂欢结界。
然而,就在这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刹那,一阵极其不和谐、带着尖锐怒气的喧哗,如同生锈的铁片刮擦玻璃,硬生生从厚重的紫檀木门外刺了进来。
“……叫你们经理滚出来!什么狗屁规矩!‘浮生若梦’我们提前三天就订了!定金都付了!现在跟我说包场了?谁包的?天王老子包的也得给爷让出来!”
声音嚣张跋扈,带着一股被冒犯的狂怒,穿透力极强。
紧接着是另一个略显油滑、带着讨好却又不失强硬的声音,显然是大堂经理:“刘少…刘少您消消气…实在是万分抱歉!今晚情况特殊,东家亲自下的命令,‘浮生若梦’确实被一位贵客包下了,整个兰庭都只服务这一场…我们愿意双倍退还定金,再给您安排‘醉月轩’,那也是顶级包间,您看…”
“我看个屁!‘醉月轩’能跟‘浮生若梦’比吗?今天是我生日!李少特意赏脸过来给我庆生!你让我带李少去次一等的包间?你们兰庭是不想在京都混了是吧?!”
“刘少…这…这…”
门内的喧嚣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外面愈发激烈的争执和经理焦头烂额的赔罪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秦川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底那点被酒精和兄弟情谊烘托出的暖意瞬间冷却,只余下深潭般的沉静。他微微偏头,目光投向包间厚重的雕花木门。
坐在最靠门位置的猴子(侯振宇)反应最快。他脸上的醉意和激动瞬间被一股戾气取代,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妈的!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在兰庭撒野?还他妈堵到门口了?扫川哥的兴!”
他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虬结的肌肉,“我去看看!哪个王八蛋活腻歪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带着一身酒气和怒气,一把拉开沉重的包间门,闪身钻了出去。
包间内重新安静下来,但气氛己截然不同。刚才的豪情万丈被一种被打断的不爽和隐隐的警惕取代。老K(康梓轩)放下酒杯,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锋,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大熊(熊磊)也收敛了笑容,魁梧的身躯绷紧,像一头被惊扰的巨熊。耗子(舒浩)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显然在快速分析着外面的情况。眼镜儿(林砚)依旧沉默,只是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刃。白宇泽则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却冷了下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外面的争吵声似乎平息了一瞬,紧接着,猴子那标志性的、带着极度愤怒和鄙夷的吼骂声猛地炸开,清晰无比地穿透门板:
“大爷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家养的狗在这吠!刘明宇,你他妈算哪根葱?带着你主子在这撒泼打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滚!”
“侯振宇!你他妈骂谁?!别以为你侯家就了不起!今天这事儿没完!李少还在这儿呢!”
“李少?哪个李少?李哲那个只会玩女人的软脚虾?他也配叫‘少’?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这包间,川哥在里面!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在外面等着!你们这群杂碎,趁早给老子滚蛋!别他妈脏了川哥的地方!”
“川哥?哪个川哥?没听说过!侯振宇你少他妈吓唬人!李少…”
猴子那句“川哥在里面!”如同一颗信号弹。包间内,秦川的眼神骤然一冷。他放下酒杯,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不需要任何言语,老K、大熊、耗子、眼镜儿、白宇泽几乎同时起身,一股沉凝而危险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刚才的醉意仿佛被这股气势蒸发殆尽。
秦川迈步,走向门口。紫檀木门被他拉开,光线涌入,也涌入了门外走廊剑拔弩张的景象。
走廊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有些刺眼。猴子正挡在门口,脸红脖子粗,指着对面一群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对面,站着七八个衣着光鲜、气焰嚣张的年轻人。
为首一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英俊却透着股被酒色浸染的阴柔气,正是李哲!此刻他脸色阴沉,眼神阴鸷地盯着猴子,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嘲讽。
李哲身边,一个穿着亮片紧身衣、头发染成夸张金色的年轻男人,正是刚才叫嚣的刘明宇,此刻正指着猴子,满脸的愤怒和不屑。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神情倨傲、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跟班。
而在两拨人中间,兰庭那位穿着笔挺西装的大堂经理,己是满头大汗,脸色煞白,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地赔着不是,试图隔开双方,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秦川一行人的突然出现,如同冰水浇入滚油。
走廊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当看到以秦川为首,老K、白宇泽、大熊、耗子、眼镜儿这一张张在京都顶级圈子里如雷贯耳、分量十足的面孔鱼贯而出时,刘明宇那群跟班脸上的嚣张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本能的畏惧,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李哲脸上的阴鸷也凝固了一瞬,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惊愕和忌惮。
显然,他没想到里面坐着的,竟然是秦川和这群他最不对付、也最让他头疼的硬茬子!尤其是秦川!这个消失了几年、却如同幽灵般始终盘旋在京都某些人噩梦里的名字!
只有刘明宇,这个仗着家里刚攀上李家高枝、自以为一步登天的新晋“暴发户”二代,被酒精和想在李哲面前表现的心态冲昏了头脑。
他根本没认全秦川身后那群人的分量,更不认识站在最前面、气场最沉凝的秦川!他只看到自己这边人似乎被对方的气势压住了一头,又看到猴子刚才骂得最凶,而秦川显然是这群人的领头者(虽然秦川穿着最“低调”的半旧皮夹克)。
为了在李哲面前挣回面子,刘明宇把心一横,酒精壮胆,猛地踏前一步,无视了经理惊恐的阻拦,也忽略了李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伸手指着秦川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和刻意拔高而显得有些尖利刺耳:
“你!就是你!侯振宇刚才喊你‘川哥’是吧?管事的?”他上下打量着秦川那身与周围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扮,眼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加掩饰的轻蔑,“我不管你是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识相的,赶紧带着你的人,把‘浮生若梦’给李少腾出来!今天是我生日,李少特意赏脸,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耽误了李少的兴致,你担待得起吗?!”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走廊里只剩下水晶吊灯电流通过的微弱嗡嗡声,以及刘明宇那番话在空气中回荡的余音。
猴子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刚要破口大骂,却被身边的老K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白宇泽嘴角那抹邪笑更深了,眼神却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刘明宇。大熊捏紧了拳头,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耗子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怜悯的冷笑。眼镜儿(林砚)的眼神则彻底冷了下来,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李哲的脸色己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愤怒、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铁青!他恨不得一脚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刘明宇踹到太平洋去!指着秦川的鼻子骂?还“阿猫阿狗”?这他妈是找死!而且是拖着他李哲一起找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川身上。
秦川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刘明宇那番狂吠只是拂过耳边的微风。他甚至没有看刘明宇一眼,目光平静地越过他,落在了脸色铁青、眼神躲闪的李哲身上。那眼神很淡,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却像无形的冰锥,刺得李哲浑身不自在。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秦川缓缓抬起手。他动作很随意,仿佛只是掸了掸皮夹克袖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银色的打火机在他指间跳跃,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烟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才缓缓吐出。
白色的烟雾在走廊明亮的光线下袅袅升腾,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这才微微偏过头,视线终于落在了面前那个还保持着伸手指人姿势、脸色因为他的无视而变得涨红扭曲的刘明宇身上。
秦川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刚抽过烟的微哑,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却清晰地敲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
“李家,现在没人教规矩了么?”
“放出来乱咬人的狗,都不知道拴好?”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从刘明宇那张因羞怒而扭曲的脸,缓缓移向脸色己然煞白、眼神中惊惧再也无法掩饰的李哲。
“李哲,”秦川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凶刃,“管好你的狗。”
“或者,我替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