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履行赌约

2025-08-20 4240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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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部开放式办公区那场无声的风暴己然平息,虚拟大屏上刺眼的监控数据早己熄灭,但空气里残留的震撼和某种更粘稠的东西却挥之不去。

中央空调嘶嘶地送着冷风,吹不散角落里陈锋那张死灰般的脸和周身散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冷。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带着震惊、怜悯、幸灾乐祸或是纯粹的看戏心态,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探针,聚焦在那个几分钟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身上。

陈锋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骤然抽空了灵魂的蜡像,撑在桌沿的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白色,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自己那台顶级电脑屏幕上【蛇锁·炼狱】溃败后留下的、如同残骸般的混乱数据流,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和空洞失焦的瞳孔。

“脱!”

一个突兀的、带着亢奋变调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炸开!

是马志强。他像打了鸡血,从自己工位上跳起来,挥舞着拳头,脸红脖子粗,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陈锋!愿赌服输!脱光!绕场!喊你是蠢货!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他唯恐天下不乱,甚至带头鼓起掌来,“脱!脱!脱!”

这声叫嚣如同点燃了引信。短暂的沉默被打破,压抑的兴奋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刚才还沉浸在秦川那震撼一击中的人们,此刻被更原始的、看人出丑的欲望攫住。

“对啊!陈工,说话算话!”

“就是就是,玩得起就要输得起嘛!”

“赶紧的,别磨蹭!”

“脱裤子!脱裤子!”

起哄声、口哨声、拍桌声、手机镜头迫不及待举起的反光…汇成一股巨大而喧嚣的声浪,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狂欢般的催促,瞬间将角落里的陈锋彻底淹没。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槟残留的甜腻、汗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集体施暴的兴奋气息。

陈锋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因亢奋而扭曲变形的脸——平日里或点头之交或虚情假意的“同事”,此刻都化作了狰狞的看客。

他的视线最终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在远处那个角落的工位。

秦川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参与起哄,甚至没有向这边看一眼。他正低头专注地拆解着一个布满灰尘、不知从哪个报废设备上拆下来的旧芯片模块,指尖捏着一把细小的镊子,动作稳定而精确,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那副置身事外的平静,像一桶滚烫的油,狠狠浇在陈锋濒临爆炸的理智上!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承受这非人的羞辱?!而那个始作俑者,却可以如此淡漠,如此…无辜?!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刻骨耻辱和毁灭冲动的岩浆在胸腔里疯狂冲撞!辞职!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肮脏的地狱!把这个该死的工牌狠狠砸在那些丑恶的嘴脸上!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疯狂涌现。

他颤抖的手指己经摸到了口袋边缘,冰冷的工牌塑料壳触感清晰。只要一秒钟,他就能结束这一切!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扣动卡扣的瞬间,他突然想到自己来苏氏集团的目的。

任务…那个植入集团核心财务系统后台、窃取“渡鸦”项目资金流向的致命木马…还未完成最后的激活和伪装!对苏氏集团团队的渗透才刚刚开始,距离拿到核心密钥还差关键一步!

现在走?组织的手段…他眼前瞬间闪过一些模糊却极度恐怖的画面,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瞬间爆发的、想要撕碎一切的怒火,被一股更刺骨、更庞大的恐惧彻底冻结、碾碎。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深海将他彻底吞噬。他看到技术部李胖子抱着胳膊靠在人群外围,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掌控的快意。

看到那个油头粉面的市场部的狗腿子举着手机,镜头兴奋地对着他,嘴里还在煽动;看到周围一张张兴奋到变形的脸…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案板上的青蛙,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脱!绕场!喊!”狗腿子尖利的声音如同最终行刑的号令。

陈锋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

他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肺。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麻木和空洞,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他抬起沉重如同灌铅的手臂,开始解自己深灰色衬衫的纽扣。动作僵硬、迟缓,每一个细微的摩擦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都被无限放大。

第一颗…第二颗…布料滑落肩头,露出因长期伏案而略显单薄苍白的上身。手机快门的“咔嚓”声瞬间密集如雨点!无数道贪婪、戏谑的目光像实质的探照灯,灼烧着他暴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弯腰,手指颤抖着摸索到皮带扣。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在死寂中如同惊雷。西裤滑落,堆在脚踝,布料摩擦的声音刺耳。最终,他站在惨白刺眼的LED顶灯下,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洗得发旧的深灰色西角短裤。

暴露在冰冷空调风和无数道赤裸目光下的皮肤,瞬间爆起一层更厚的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身体佝偻着,微微发抖,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扔进冰天雪地的鸟,每一寸皮肤都感受到空气里粘稠的恶意和寒冷。

“走啊!绕场一周!”狗腿子兴奋地尖叫,用手机镜头几乎怼到他的脸上。

陈锋的脚像是被焊在了冰冷光滑的地板上。他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赤裸的脚趾,和地板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屈辱扭曲的影子。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扭曲了,只剩下无数道粘稠恶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他赤裸的皮肤上。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破肋骨。

每一次抬腿,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围观人群爆发出的、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口哨和手机快门的连响。

那些平日里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此刻都变成了地狱里狂欢的厉鬼。

一步…两步…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每一步都带来钻心的耻辱和灼痛。冰冷的空调风吹在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他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刺耳的嘲笑,不去看那些闪烁的手机屏幕,视线死死锁定在前方冰冷的地板接缝,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当走到环形场地的尽头,李胖子和那个狗腿子正叉着腿,抱着胳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狞笑时,一股毁灭性的屈辱感还是狠狠击中了他。

“喊!说你自己是蠢货!大声点!让全楼层都听见!”李胖子带着酒气的沙哑嗓音,如同恶魔的最终宣判。

陈锋猛地停下。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窒息般的眩晕感袭来。

“我——!” 陈锋猛地抬起头,脖颈上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般根根暴起!他闭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压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带着破音和血腥味的咆哮:

“是——蠢——货——!!!”

吼声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悲鸣,带着被彻底碾碎的尊严和滔天的怨毒,在空旷的办公区里凄厉地回荡!吼完,他如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力气,头颅重重地垂下,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栽倒。

巨大的屈辱感和虚脱感瞬间将他淹没,眼前阵阵发黑。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更加刺耳的哄笑、口哨和掌声!如同庆祝一场完美的行刑。

“哈哈哈!听见没!他说他是蠢货!”

“痛快!再来一遍!”

“录下来没?快发群里!”

陈锋没有理会身后的喧嚣地狱。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踉跄地走完最后几步,回到自己工位旁。

他弯腰,颤抖着手,近乎粗暴地将地上的西裤和衬衫捡起,胡乱地套在身上,扣子都扣错了好几颗。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只是死死咬着牙,下唇己被咬破,渗出一丝暗红的血迹。

穿好衣服,他猛地推开围在工位旁还在哄笑的人群,撞开几个挡路的人,低着头,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的方向。

“砰!” 洗手间隔间的门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上,沉重的撞击声在空荡的瓷砖空间里回荡。门锁咔哒落下。

狭小、封闭、弥漫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空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目光。陈锋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他蜷缩成一团,双臂死死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他紧咬的牙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撕心裂肺、却强行压抑在胸腔里的、绝望到极致的哽咽。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抽泣都牵动着全身的肌肉,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疼痛。

耻辱!刻骨铭心的耻辱!每一寸皮肤仿佛还在被那些目光灼烧!秦川那张平静无波、置身事外的脸,如同最恶毒的烙印,反复在他混乱的脑海里闪现!

“秦…川…”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肮脏的瓷砖墙面,牙缝里挤出两个淬毒般的字眼。

脸上的泪水混合着屈辱的汗水和咬破嘴唇流下的血丝,扭曲成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具。他不再呜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胸腔深处发出的、低沉而怨毒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今天…今天这份‘大礼’…我陈锋…记下了…”

他颤抖着,用沾着血污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地砖缝隙,指甲因为用力而崩裂,渗出鲜血也毫无所觉。

一股毁灭性的恨意如同黑色的原油,从心底最肮脏的角落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恐惧和动摇!

任务?组织?去他妈的任务!去他妈的渡鸦计划!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在极致的屈辱和恨意中淬炼得无比清晰、无比疯狂的念头——

他要秦川死!

不惜一切代价!用最痛苦的方式!让他也尝尝被剥光尊严、踩进泥里的滋味!让他也尝尝被所有人唾弃嘲笑的绝望!

“等着…你给我等着…” 陈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如同在盯着某个假想的仇敌,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充满恶毒快意的弧度,“我要让你…比我现在…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诅咒,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烙印在这间肮脏的洗手间隔间里。

门外,技术部的喧嚣渐渐平息,带着一种施暴后的餍足和疲惫。而在这冰冷的隔间里,一颗被彻底扭曲的毒种,正汲取着屈辱和仇恨的养料,疯狂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