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集团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将技术中心A区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空间。
空气里浮动着咖啡因、键盘敲击声和一种名为“效率”的紧绷感。而在A区最核心、视野最好的01号办公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劣质烟草的气息顽固地盘踞在真皮沙发和人体工学椅之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顶级咖啡豆的余香——那是林薇留下的曼特宁的残魂。
秦川依旧瘫在宽大的椅子里，两条长腿放肆地架在光洁的桌面上，破旧的帆布包懒洋洋地靠在脚边。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卷，指尖在键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他半眯的眼睛和下颌线分明的侧脸。
“秦哥！秦神！您老真是我辈楷模啊！”马志强那颗油光锃亮的脑袋毫无征兆地探进敞开的办公室门，脸上堆满了夸张的、如同见到偶像般的崇拜笑容。
他今天换了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风衬衫，搭配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荧光绿的洞洞鞋，活像个走错片场的沙滩游客。
他挤眉弄眼地溜进来，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皱巴巴的橘子，献宝似的放在秦川堆满杂物的桌角：“刚楼下水果店买的，可甜了！您老润润嗓子！” 说着，他模仿着秦川的姿态，也想把一条腿架到旁边的椅子上。可惜动作笨拙，重心不稳，“哐当”一声，椅子被他踹得滑出去半米，他自己也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秦川脚边。
“哎哟我去！”马志强手忙脚乱地扶住桌子，扶正歪掉的黑框眼镜，对着秦川嘿嘿傻笑，“秦哥，您这姿势，没点真功夫还真学不来！帅！太帅了！”他一边说，一边还努力挺了挺瘦弱的胸膛，试图模仿秦川那种混不吝的痞气，结果更像一只滑稽的猴子。
秦川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随手拿起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开，橘皮的清冽气息短暂地冲淡了烟草味。果肉塞进嘴里，汁水西溢。
马志强毫不在意秦川的冷淡，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开始了他的单口相声：“秦哥您不知道！就刚才，我在楼下咖啡厅，听见俩前台小妹在那儿八卦呢！猜猜她们说啥？说咱们技术中心来了个神人！穿得像个犀利哥，本事却比陈锋那个装逼犯强一百倍！开机房跟开自家冰箱似的，随手一掏就揪出个大耗子！还说您身上那股味儿……”
马志强抽了抽鼻子，夸张地嗅了嗅空气，“……是纯正的，不掺香水的男人味儿！比陈锋那身骚包的香水好闻多了！”
他模仿着前台小妹花痴的语气，捏着嗓子：“‘哎呀，那个秦首席，虽然邋遢了点，但你们没看到他在机房蹲下找东西那个背影吗？那肩！那腰！那线条！啧啧啧……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比健身房那些吃蛋白粉的假肌肉男带劲多了！’”
秦川被橘子汁呛了一下，咳嗽两声，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这马屁拍得……清新脱俗。
“还有还有！”马志强越说越来劲，“研发部那几个书呆子，今天午休居然没讨论代码！全在模仿您老这个……”他指了指秦川架在桌上的腿，“‘思考者’的经典姿势！结果您猜怎么着？三分钟不到，摔下去俩！哈哈哈哈！”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办公室外，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和椅子滑动的声音，似乎印证着马志强的话。
秦川的存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氏精英化的森严壁垒里，激起了意想不到的、带着点生猛活力的涟漪。连空气都仿佛不那么紧绷了。
就在这时，一股清冽、带着距离感却又极具侵略性的冷香，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进来，瞬间压过了烟草、橘皮和速溶咖啡的气息。
林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凌厉、完美勾勒出身段的黑色西装套裙，波浪卷发披在肩头，如同女王巡视领地。红唇，眼神锐利，每一步都带着强大的气场。
只是，当她那双如同寒潭秋水的眸子扫过办公室内景象——瘫在椅子上吃橘子的秦川，笑得像个二傻子的马志强，以及桌面上秦川鞋底留下的灰尘印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纯粹的厌恶，更像是一种……被打扰的烦躁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好奇。
“马志强，”林薇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带着公关总监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市场部的舆情周报整理完了？有闲工夫在这里讲单口相声？”
马志强的笑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他像屁股下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切换成谄媚的紧张：“林……林总监！报……报告！马上！我这就去！”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另一个橘子塞进裤兜，对着秦川挤眉弄眼做了个“您老保重”的口型，然后像阵风一样贴着墙根溜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空气瞬间变得微妙而粘稠。烟草味、橘皮香和林薇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无声地交锋。
林薇踩着细高跟，走到秦川办公桌前，目光扫过他架在桌上的脚，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有坐下，而是将手里拿着的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啪”的一声，放在桌面上。
“秦首席，”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听不出情绪，“公关部需要更新集团核心高管的对外形象资料。这是你的部分，填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秦川身上，“尤其是……个人风格定位这一栏。”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他敞开的领口、破旧的T恤和沾着灰的鞋底，红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弧度。
秦川慢悠悠地放下橘子皮，拿起那份文件，随意翻了翻。上面果然有诸如“着装偏好”、“社交风格”、“公众形象关键词”之类的栏目。
他嗤笑一声，把文件丢回桌上：“林总监，你们公关部真够闲的。我这形象定位还不够明显吗？”他摊了摊手，动作带着点流氓式的无赖，“‘犀利哥’？‘工地男神’？或者……‘行走的雄性荷尔蒙’？你们看着编呗，我无所谓。”
林薇被他这混不吝的态度噎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神冷了几分：“秦首席，请你严肃一点！这关系到集团的整体对外形象！苏总很重视！”
“苏总？”秦川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林薇。那股混合着烟草、汗味和橘皮清冽的雄性气息瞬间逼近，带着一种原始的侵略性。“她腰侧那个‘形象定位’，也挺别致的，林总监怎么不让她也填一份？”
提到那个油污手印，林薇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窒，随即被更深的愠怒取代。她猛地向前一步，似乎想用气势压倒对方，细高跟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就在她迈步的同时，秦川也恰好放下腿，准备站起身。
两人的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了致命的交汇！
林薇那尖锐的鞋跟，不偏不倚，狠狠踩在了秦川穿着破旧运动鞋的脚背上！
“嘶——” 秦川倒抽一口冷气！这女人，鞋跟是凶器吗？！
几乎是出于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斗本能，在剧痛和受袭感传来的瞬间，秦川的身体如同被触发的精密机械！他右手闪电般探出，目标是对方可能的攻击路线（手腕或肩胛）！左手则本能地揽向对方腰侧，试图控制重心，同时身体微侧，卸力！
然而，林薇并非敌人，她只是重心不稳地惊叫一声，身体因为踩到硬物和突如其来的剧痛（她自己的脚踝也扭了一下）而猛地向前倾倒！
于是，秦川那出于防御本能的动作，在现实里变成了——右手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抓住了林薇纤细却充满韧性的手腕！而左手，则结结实实地、极其自然地环住了林薇那盈盈一握、却充满惊人弹力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得一个趔趄，几乎完全撞进了他的怀里！
“唔！” 林薇的惊呼被撞得闷在喉咙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秦川只觉得一股清冽冷香混合着女性肌肤特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他左手掌心清晰地感受到薄薄西装面料下，那截腰肢惊人的柔软与紧致并存的手感，以及瞬间绷紧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物，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骤然加速的心跳，如同受惊的小鹿。
林薇则完全僵住了。手腕被一只灼热、布满薄茧的大手死死扣住，力道大得让她生疼。更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是腰肢上那只手臂！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如同烙铁般烫在她敏感的肌肤上！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纹路和微微的汗意！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让她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羞愤和异样刺激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
她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浓烈的绯红，连带着白皙的脖颈都透出粉色。
两人姿势暧昧地僵持在原地，呼吸都变得灼热而急促。
就在这时！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马志强那颗油亮的脑袋再次探了进来，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秦哥！林总监！你们猜我打听到什么……呃？！”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难以置信地看着办公室里几乎“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秦川一手扣着林薇的手腕，一手紧紧环着她的腰，林薇则脸颊绯红，身体微微后仰，几乎完全倚靠在秦川怀里！
死寂。
马志强的脑子瞬间宕机，随即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八卦能量！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我懂我懂”和“牛逼大发了”的猥琐崇拜，激动得语无伦次：“高！秦哥！实在是高！这……这公关工作都做到……做到身体力行了？！小弟佩服！五体投地！你们继续！继续！我啥也没看见！”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就要把门关上。
“滚！” 两声低喝同时响起！
秦川和林薇如同触电般猛地分开！
秦川松开手，揉了揉被踩疼的脚背，脸上那点尴尬瞬间被惯常的痞气覆盖，对着马志强笑骂：“瞎喊什么？林总监高跟鞋崴了，老子扶一把而己！思想龌龊！”
林薇则迅速退开两步，整理着被弄皱的西装外套，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冰冷的锐利，如同覆盖着薄冰的刀锋，狠狠剜了马志强一眼：“马志强！你的季度绩效评定报告，下班前放我桌上！”声音冷得掉冰渣。
马志强脸上的猥琐笑容瞬间垮掉，哭丧着脸：“林总监！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这就滚！”他飞快地带上门，走廊里传来他夸张的哀嚎和咚咚咚跑远的脚步声。
办公室里重新剩下两人。气氛比之前更加尴尬和紧绷。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努力维持着高冷的姿态。她看都没看秦川一眼，弯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份形象资料文件。就在她弯腰的瞬间，秦川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因为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内侧。
一枚极其微小、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透明晶片，正贴在她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晶片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非肉眼常态可见的、规律性的幽蓝冷光。
秦川的眼神瞬间一凝！如同发现猎物的鹰隼！那绝不是装饰品！那是……？
林薇首起身，将文件拍在秦川桌上，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公式化：“资料填好，下班前给我。”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比来时更快、更冷硬，仿佛要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失控的地方。
秦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刚刚环过对方腰肢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惊人的弹性和温热的触感。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里玩味和探究交织。
“林总监……”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根没点燃的烟卷，“你这‘公关’工作……玩得挺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