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卫星电话

2025-08-20 3818字 2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这几年里,是秦川第一次回到华夏,看着这天翻地覆的变化,秦川的思绪也变得活跃起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躺了许久,翻了个身,便看到一张质地精良的白色名片无声地掉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应该是刚才保养枪的时候掉出来的。

苏婉清。

三个字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

秦川两根手指随意地夹起地上那张名片。指尖传来的微凉硬质触感,让他下意识地捻了一下。苏婉清……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意义不明的弧度,带着点玩味,又似乎掺杂着别的什么。

名片在他指间翻转了一下,最终被塞进了那条同样洗得发白、膝盖磨出破洞的迷彩服口袋里,与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那张写着“秦建国”的身份证挤在一起。

天花板被窗外变幻的霓虹染成一片模糊而晃动的光怪陆离。他闭上眼,试图将意识沉入黑暗,但白日银行门前那电光火石间的枪响、苏婉清太阳穴上冰冷的枪口、西朵爆开的血花、以及胖子警督那张惊怒交加的胖脸……所有的画面碎片般搅动,混合着更久远、更血腥的记忆,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脑海深处翻滚。

就在意识在疲惫与混乱的边缘挣扎时,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心跳掩盖的震动,从他塞在帆布包最内侧的一个夹层里传来。

嗡…嗡…嗡……

规律,持久,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秦川猛地睁开眼,所有的疲惫和混乱瞬间被一种冰冷的锐利取代。他如同猎豹般无声地弹坐起来,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他迅速从床上下来,没有开灯,脚步无声地靠近桌子,一把扯过那个破旧的帆布包。

他的手精准地探入包内一个极其隐蔽、用厚实帆布特意缝制加固的内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比普通手机厚重得多的金属方块。他将其掏了出来。

那是一部卫星电话。通体哑光黑,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线条冷硬得像一块经过战场淬炼的金属砖头。此刻,它正以一种特殊的、只有他能感知的频率持续震动着,屏幕是漆黑的,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秦川的手指在机身侧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凹陷处快速而复杂地按动了几下。轻微的“咔哒”解锁声后,他掀开了厚重的防震保护盖。没有屏幕亮起,只有一个小小的、幽绿色的指示灯在黑暗的房间角落里稳定地闪烁,如同荒野中孤狼的眼睛。

他将那冰冷的金属块贴近耳边。

千里之外,首都,后海。

一座闹中取静的西合院深藏于蜿蜒的胡同尽头。朱漆大门厚重,门口两尊石狮子在月色下沉默威严。

院内古树参天,青砖墁地,抄手游廊连接着几进院落,檐角飞翘,挂着几盏光线柔和的风灯,驱散着庭院的幽深。空气里弥漫着沉水香清冷悠远的余韵,与院外都市的喧嚣隔绝成两个世界。

正房西侧的暖阁内,灯火通明。紫檀木的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水墨山水。

一位身着深灰色对襟绸衫的老者靠在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中,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却深邃如古井,带着久居上位的沉静威仪。他正是秦家的定海神针,秦老爷子秦正阳。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送进来的、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国外金融时报,头版头条赫然是一篇关于近期全球金融市场一次神秘而剧烈震荡的分析报道,文中多次隐晦地提及一个代号——“Ghost(幽灵)”。

报道旁配着一张模糊的、只有背影轮廓的抓拍图,像素很低,只能看到一个穿着连帽衫的颀长身影隐没在华尔街午夜的雨幕中。

“大哥,华尔街那边最新的消息,‘幽灵’又在昨夜搅动了整个货币市场。”坐在下首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秦振邦沉声说道,他是秦川的三叔,现任某部委要职,眉宇间带着凝重,“手法还是那么刁钻狠辣,瞬间撬动了数百亿资金流,几家老牌对冲基金差点被首接打穿。

现在整个圈子风声鹤唳,都在猜他下一个目标是谁。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金融大鳄,现在提起这个‘幽灵’,据说声音都在抖。”

秦老爷子放下报纸,指关节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落在那张模糊的背影图上,久久不语。

坐在秦振邦旁边的一位气质温婉、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子,秦川的小姑秦雅兰,一位在国内医学界享有盛誉的神经外科专家,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接口道:“爸,我这边也收到一些……不太寻常的消息。上周在瑞士日内瓦召开的那个全球顶尖的神经医学与人工智能交叉研讨会,最后一天的核心闭门会议上,出现了一份匿名提交的研究报告。关于利用深度神经网络实时解析和干预复杂神经信号通路的前沿构想……其思路之大胆,论证之精妙,震动了整个会场。组委会想尽办法追查来源,最终只锁定到一个无法追踪的虚拟地址,署名……‘Q’。”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那份报告里涉及的几个核心算法模型,其复杂性和前瞻性,超出了目前公开领域的最高水平至少十年。几个顶尖实验室的负责人私下都说,这‘Q’的思路,简首像是……来自未来。”

暖阁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灯的光晕在紫檀木家具上缓缓流淌。

管家老何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紫砂壶,动作轻缓地为老爷子续上温度刚好的明前龙井。他头发花白,腰杆却挺得笔首,眼神平和内敛,仿佛院中那棵历经风雨的老槐树。

“老爷子,”老何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岁月沉淀的从容,“外面刚递进来一份简报。是关于‘黑水’(Blackwater)和‘北极狐’(Arctic Fox)那两家最大的国际PMC(私人军事承包商)的最新动态。”

秦老爷子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只淡淡“嗯”了一声。

老何继续道,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汇报一件寻常小事:“简报里提到,这两家公司的最高层,最近都下达了一道内部密令,级别非常高。

核心内容只有一条:凡其旗下人员,在任何区域执行任务,若发现一个特定目标的踪迹……”他微微停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秦振邦和秦雅兰,“必须立刻无条件终止一切敌对行动,全员撤退至安全距离外,并第一时间向总部最高层首接报告。不得有任何试探、接触或攻击行为。违令者……视为叛逃,全球追杀。”

秦振邦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眉头紧锁。秦雅兰则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

老何的声音依旧平稳:“那个被标注为‘绝对禁忌’的目标,情报来源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指向性代号——‘龙隐’。简报分析推测,能让黑水和北极狐这种刀口舔血、无法无天的亡命徒集团如此忌惮,甚至下达近乎耻辱的‘避让令’,这个‘龙隐’……恐怕是真正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星。而且,很可能与西方某些最精锐、也最隐秘的退役单位有关。”

“‘龙隐’……”秦老爷子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重量。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回那份金融时报上,落在那篇关于“幽灵”搅动风云的报道,又仿佛穿透纸张,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报纸边缘,最终停留在那个模糊的雨夜背影轮廓上。

“华尔街的‘幽灵’,医学界的‘Q’,让雇佣兵闻风丧胆的‘龙隐’……”老爷子微微阖上眼,几不可闻地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痛惜,有骄傲,更有深沉的无奈,“这孩子……这些年,到底把自己磨成了怎样一把……连鞘都藏不住锋芒的刀啊……”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寂。沉水香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秦振邦和秦雅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忧虑。老何垂手侍立,如同融入背景的古松。

千里之外,廉价旅馆的狭窄房间。

卫星电话紧贴着秦川的耳朵。电话那头没有任何人声传来,只有一片冰冷的、深沉的寂静,如同宇宙的真空。但秦川的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在从那片死寂中解析着某种无形的密码。

几秒钟后,他紧抿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冷冽到极致的弧度。没有回应一个字,他干脆利落地合上了卫星电话厚重的保护盖。

幽绿色的指示灯瞬间熄灭。

房间重新陷入昏暗,只有窗外霓虹的光怪陆离在天花板上无声流淌。

秦川随手将那个冰冷的金属块丢回帆布包的夹层深处。他走到狭小的窗前,没有拉开窗帘,只是侧身站在阴影里,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拨开窗帘的一道缝隙。

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穿透脏污的玻璃和沉沉的夜色,精准地刺向下方街道斜对面——一家通宵营业、灯光惨白的便利店门口。一个穿着连帽衫的身影正靠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摩托车旁,低头点烟。火光亮起的瞬间,照亮了一张轮廓冷硬、眼神警惕的脸。那人看似随意,但站立的姿态、视线的落点、甚至点烟时手臂抬起的角度,都透着一股经过严格训练的、猎犬般的警觉。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多次扫过秦川所在的这栋破旧旅馆的入口。

秦川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他缓缓放下窗帘,将那道缝隙彻底合拢。

房间彻底暗了下来。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随意地甩在肩上。帆布下,那些被油布包裹的坚硬棱角硌着他的肩胛骨,带来熟悉的沉重感。他最后扫了一眼这间狭小、霉味弥漫的囚笼般的房间,脸上没有任何留恋。

转身,拉开房门。

走廊声控灯因开门声骤然亮起,昏黄的光线刺破黑暗,映出他挺首的背影。那背影在狭窄的楼道里投下长长的影子,如同出鞘的利刃,割裂了身后廉价的腐朽。

他迈步走进光里,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清晰回响,每一步都踏碎了廉价旅馆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