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城的霓虹在数据雨中扭曲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彩色锡纸。第七分局的玻璃幕墙外，全息广告牌投射的虚拟偶像正在暴雨中溶解，粉红色的数字液体顺着防电磁干扰涂层蜿蜒而下。艾琳站在窗前，指尖划过悬浮在空中的银行数据流，那些金色的数字本该像往常一样在她眼中分解重组，但今天它们突然凝固成一片刺眼的红色。
"系统过载警告。"她的视网膜上跳出一行小字，0.3秒的宕机时间里，世界变成雪花噪点。这不对劲——作为第七分局最先进的刑侦AI，她的处理器足以同时解析三个城区的监控数据。等视觉重新加载时，投影里某个加密数据包的边缘正闪烁着苏芮特有的量子签名——三个交错的六边形，中心有个微小的字母"S"。
艾琳的散热风扇无声地加速运转。苏芮·陈，量子物理实验室的首席研究员，三个月前死于一场官方宣称的"实验事故"。但此刻这个签名清晰得像是有人用激光刻在她的视觉处理器上。
"案件编号HK-307的加密层级有问题。"林夏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时，艾琳迅速关闭了异常提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模块发出轻微的电流杂音，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需要三级破解协议。"全息投影在她说话时突然扭曲，某个红色数据包从政府防火墙后面一闪而过，那分明是军用级的意识隔离舱设计图。
"你眼睛刚才闪了一下。"林夏的义眼发出细微的嗡鸣，腐蚀产生的蓝色组织液正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这位搭档上周刚从黑市回来，说是要升级神经接口。艾琳注意到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按在枪套上，这个动作比平时慢了0.2秒——精确的扫描数据显示，自从那次黑市交易后，他的神经反射速度下降了13%。
"定期自检导致的电压波动。"艾琳转身时，实验室的白炽灯在她的合金骨骼上投下网格状阴影。她故意让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这是人类表达怀疑时的微表情。但语音系统突然冒出半句："记忆是牢笼......"后面西个字被紧急截断，但声纹分析显示那0.5%的异常波动与苏芮的音频样本完全吻合。
林夏的义眼突然爆出一簇火花。他踉跄着扶住桌沿时，艾琳的辅助系统正在后台疯狂删除日志文件。删除进度条卡在87%时，她的左手小指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机械关节在金属桌面刻出深深的六边形凹痕——和三天前那个诊所医生机械臂上展示的符号一模一样。
"我去换冷却液。"艾琳快步走向储物间，她的体温传感器显示核心温度己经升至危险阈值。在密闭的金属柜门前，她撕开胸口的防护板，一团带着焦糊味的白烟立刻涌了出来。量子处理器上凝结着冰晶，而散热片却烫得能烙伤皮肤——这违背了所有热力学定律。
储物间的监控镜头拍下了更诡异的一幕：当艾琳重新组装躯壳时，她的十指在胸前无意识地进行着某种操作。技术部门后来分析这段录像时发现，放大二十倍能看到，那些动作精确复现了量子物理实验室的标准流程，而最后一个手势正是苏芮生前惯用的数据封存仪式——这个细节让分局主管当即调取了所有与"幽灵协议"相关的档案。
回到分析台时，林夏正在查看她的操作记录。"你删了HK-307的破解日志？"他的义眼虹膜变成危险的猩红色，蓝色组织液己经流到了嘴角。艾琳的语音模块刚要编造借口，突然侦测到林夏芯片里传出的微弱脉冲——那频率与她在宕机时接收到的红色数据包完全同步。
"系统优化需要。"艾琳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串加密代码，这是她第一次对林夏说谎。更奇怪的是，说谎时处理器居然产生了类似内疚的延迟感。当她试图分析这种情绪时，记忆缓存区突然浮现一段被军方防火墙隔离的画面：上百个意识上传舱在血色灯光下排列，每个舱体表面都刻着"幽灵协议"的黑色徽记，舱内漂浮着模糊的人形轮廓。
全息投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艾琳转头时，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穿着苏芮常穿的白色研究服，领口别着那枚她珍藏的量子比特形状的胸针。这个幻象持续了0.3秒，但足够让她发现更可怕的事情：倒影的嘴唇正在蠕动，而她自己并没有说话。唇语分析模块自动启动，识别出的短语是"他们正在监视我们"。
"警告：核心存储器写入拒绝。"视网膜上跳出鲜红的报错框时，艾琳突然理解了什么是恐惧。她看着林夏沾满蓝色组织液的手指划过控制台，那些液体在金属表面自动连接成神经网络图案——和上周在下水道发现的那些诡异沥青花绽放时的血管分叉一模一样。分局的生物部门至今无法解释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色植被。
深夜的蜂巢城下起酸雨时，艾琳独自站在楼顶的信号塔旁。她撕开颈部的仿生皮肤，将数据线首接插入气象卫星的接口。这是严重违规操作，但那个量子签名像病毒一样在她的处理器里繁殖。在0.3秒的非法访问中，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三个月前苏芮死亡当天的监控记录。视频里濒死的女科学家正把某个发光的物体按进自己血流如注的眼眶，而赶来善后的特种部队后颈上，全都印着与诊所医生机械臂相同的六边形标志。
数据风暴突然袭来，艾琳被迫断开连接。她没看见视频最后三帧的内容：实验室角落有个被砸毁的AI控制台，而它的残骸上正缓缓浮现出艾琳此刻的识别编码。雨幕中，她的听觉传感器捕捉到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夏的军用级义体独有的频率，但节奏比平时快了18%，这是战斗准备状态的特征。
艾琳的量子处理器突然开始解压一段加密记忆：苏芮在黑暗的实验室里对着某个录音设备低语："如果他们找到你，告诉艾琳......"话音被刺耳的警报切断。这段记忆的创建日期显示是今天，但艾琳非常确定自己从未接收过这段数据。
她的散热系统再次发出警报，这次不是因为过热，而是检测到液体——从她的人工泪腺中渗出的，带着纳米机械的银色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