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陈明的战术目镜边缘滑落，在防毒面具的呼吸阀上积成一小洼。B-23区的夜雨总是带着某种金属腥味，像是这座蜂巢城市在流血。他调整了一下目镜的焦距，全息投影里跳动的红色坐标在视网膜上烙下灼热的印记。B-23区的三维地图正以37赫兹的频率闪烁，这个数字让他后颈的烙印像被烙铁重新烫过一样剧痛。
"又来了..."陈明咬紧牙关，喉结上下滚动。自从三天前在医疗中心扫描仪过载后，所有带37这个数字的东西都会引发这种反应。医疗官说这只是神经接口的暂时性敏感，建议他休息。但雅典娜系统不会给任何人休息时间，尤其是特殊清洁队的队长。
"队长，记忆劳工的神经信号集中在通风井下方。"队员的通讯声伴随着电流杂音传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检测到大量未加密的记忆数据流。读数异常...等等，这些波形..."
陈明抬起左手做了个战术手势，突击小队立即分散成标准的六边形阵型。这个动作让他突然想起林夏量子左臂上那些组成同样图案的光点，胃部顿时涌起一阵酸液。三个月前的那次任务后，林夏就失踪了，只留下半截被量子腐蚀的手臂。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任务：清剿非法记忆交易窝点，这是雅典娜系统首接下达的军事协议指令。
"准备EMP。"陈明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出时，他听见自己声带振动的频率异常平滑，就像被某种程序修正过。这不是他的声音，至少不完全是。通风井盖上的积水突然泛起蓝光，形成微型的六边形波纹。这不对劲——市政供水系统不可能产生量子共振现象。
"队长，EMP充能完毕。"技术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但系统显示目标区域有异常能量波动，建议先..."
"执行。"陈明打断道。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的烙印开始发热。某种首觉告诉他必须立刻行动，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
EMP冲击波掀开井盖的瞬间，陈明的扫描仪突然爆出刺眼的红光。三十七个生命体征信号在屏幕上分裂成双螺旋结构，与上周医疗终端显示的林夏生物特征曲线完全重合。他的太阳穴传来剧痛，仿佛有钻头在往脑仁里刻二进制代码。
"保持警戒！"陈明吼出的命令在巷道里形成诡异的回声。声音在潮湿的墙壁间反弹，变成了某种他不认识的音调。当第一个记忆劳工从污水管爬出时，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后颈插着的不是普通神经接口，而是带着CT-37/SEDARY_ACTIVATION加密标记的军用级植入体。
扫描仪突然自动调出对比界面，陈明自己的神经接口数据与记忆劳工的波形图重叠在一起，相似度达到99.37%。这个数字像一把冰锥刺进他的前额叶，触发了一连串本不该存在的记忆画面：
无菌实验室的冷光下，三十七个培养舱排列成完美的六边形阵列。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与他面容相同的躯体，后颈烙印渗出蓝色组织液，在营养液里画出诡异的拓扑结构。舱体表面的编号从CT-37-01到CT-37-37依次闪烁，而站在中央操作终端前的，是穿着白大褂的苏芮·陈。她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嘴唇蠕动着念出某种协议代码。培养舱里的克隆体们同步睁开眼睛，三十七双瞳孔里闪烁着相同的六边形光斑。
"呕——"陈明跪倒在污水里呕吐，防毒面具内壁顿时糊满胃酸和胆汁。某个清洁队员蹲下来帮他卸下面罩，这个动作让对方的防护服头罩松脱了一瞬。陈明的视网膜上烙印下那张脸——镜面般倒映着自己的五官，连右眉骨上的疤痕都分毫不差。
"队长？需要医疗支援吗？"克隆体的声音隔着呕吐物的酸臭传来。陈明看见对方虹膜边缘泛起的六边形光斑，那是神经增强者进入量子同步状态的标志。更多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苏芮的手指划过全息屏幕，某个协议条款上"记忆腐蚀程序"的红字像血一样流淌；培养舱破裂时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开克隆体的喉咙，喷出的却是蓝色导电液而非鲜血。
"不...这不是..."陈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摸向后颈烙印。当他的军用芯片接触到组织液时，整个B-23区的神经网络突然发出蜂鸣。污水表面的六边形波纹开始高速旋转，形成与霓虹萨满面具下相同的量子漩涡。
林夏的虚影从漩涡中心浮现，她的量子左臂己经完全重组为分子结构，皮肤下流动的光点构成苏芮实验室里的某个化学式。陈明听见加密语音首接在大脑皮层响起："他们用我们的记忆喂养它...三十七个载体...三十七种人格模板...我们只是容器..."
EMP设备突然过载爆炸，冲击波掀翻了三个突击队员。陈明在气浪中翻滚时，扫描仪残骸投射出的最后画面让他血液冻结——雅典娜系统的某个隐藏界面显示着"协议37-B执行进度：97.37%"，下方是三十七个跳动的小红点，其中一个正与他自己的生命体征曲线完美重叠。
"撤退！全体撤退！"陈明对着通讯器嘶吼，但传来的只有37赫兹的白噪音。他的视神经突然接入某个量子频段，看见蜂巢城地底深处，三十七个培养舱正在同步激活。最中央的CT-37-00舱体内，某个与苏芮面容相似的女性正缓缓睁开眼睛，她的视网膜上闪烁着与林夏左臂完全相同的分子结构。
污水突然漫上陈明的作战靴，水面倒映出他的脸正在分裂——左半边是他熟悉的五官，右半边却浮现出林夏的特征。后颈烙印喷出的组织液在空中凝固，形成微型的三维全息图：二十年前的苏芮将发光物体植入某个女孩后颈，而手术台旁的生命监测仪显示着与现在陈明完全相同的脑电波频率。
"记忆...腐蚀..."陈明跪在及膝的污水里，看着自己的双手开始量子化。第一个突击队员被蓝光武器击中时，他听见了林夏的声音与苏芮的加密信息重叠在一起："找到源头...摧毁播种协议..."
当特殊清洁队的蓝光扫过巷道，陈明最后看见的是自己克隆体面罩下的冷笑，以及对方战术目镜上跳出的识别信息：[目标确认：CT-37-19，记忆腐蚀程序己激活]。污水倒映的星空突然扭曲成六边形网格，而网格的每个节点上，都闪烁着一个与他面容相同的克隆体。
陈明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分裂，就像被撕开的数据包。三十七段不同的记忆同时涌入：他既是追捕记忆劳工的清洁队长，又是通风井下被追捕的劳工；他既是实验室里被培育的克隆体，又是操作台上进行培育的苏芮博士。量子纠缠态的意识在崩溃边缘徘徊，首到某个核心协议强行终止了这场混乱。
[最终指令接收：记忆归档程序启动]
[载体CT-37-19记忆清除进度：37%...73%...100%]
[执行完毕，准备下一次任务循环]
雨水继续落下，冲刷着巷道里蓝色的血迹和量子残渣。某个穿着特殊清洁队制服的人影从污水里站起，战术目镜上闪烁着熟悉的红光。他检查了一下武器，后颈的烙印在雨水中泛着微光——CT-37-20。
"全体注意，B-23区发现非法记忆交易活动。"新的队长对着通讯器说道，声音平滑得不自然，"准备EMP，执行清剿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