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枫正要开口,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是刘泽宇的号码。
他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刘泽宇兴奋的声音:“江枫!有重大发现!我们在秦江临的旧住处搜到了一本日记,里面提到六年前他去日本时,经矢野健一介绍,认识了一个叫高桥裕介的教授,专门研究古文化的,而这个高桥裕介,十天前刚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入境!”
秦江枫的呼吸骤然停滞:“高桥裕介的资料查到了吗?”
“正在查!还有更关键的,日记里写着他和高桥有笔交易,涉及一份从国内流失的古文献,交易地点就在云市!”刘泽宇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对了,李栀绑架案的卷宗里有记录,她大学辅修过日语,毕业论文写的就是中日文化交流史!”
挂了电话,秦江枫转身看向李跃辉,目光锐利如刀:“李董,您认识高桥裕介吗?”
李跃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端着水杯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水洒在昂贵的西裤上也浑然不觉。
休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密集,敲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曾助理起身锁上门,沉声道:“李董,现在隐瞒没有任何意义。高桥裕介是不是和老太太的死有关?”
李跃辉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颓然地垂下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是我引狼入室……高桥是我请来的合作方。那天高祺云打电话说岳母病危的时候,我正和他商谈合作。谁知道他打着学术交流的幌子,其实在找那份失踪的家族文献……”
“是什么文献,让他在华国不惜背上谋害的罪名也要得到?”秦江枫盯着李跃辉的眼睛,没有错过他眼神的飘忽不定,他加重语气,说道:“李董,您是我的长辈,既然开口让我调查您岳母的死因,您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然,您让我和警察怎么查?”
李跃辉喉结滚动了两下,指节攥得发白,指缝间渗出冷汗。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起来,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像是在为这屋里的沉默敲着鼓点。
“那文献……是我岳父家传的东西。”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说是记载了当年家族收藏的一批文物信息,还有……还有找到它们的线索。”
秦江枫眉峰微蹙:“高桥是怎么知道这份文献的?你们的合作里根本不涉及这些吧?”
“是我……是我一时糊涂。”李跃辉的肩膀垮得更厉害了,“有次去日本交流,和高桥谈起岳家祖上几代人都是为皇室服务的。酒局上喝多了,他套我话,我就顺着话茬吹嘘了几句家族旧事,提了一嘴有份祖辈留下的几件古瓷摆件和制香、制墨的文献,谁能想到他记在了心里,还动了歪心思……”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高枫晚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信封:“你们说的……是这个吗?那次我和栀栀来云市,爸交给栀栀保管,栀栀让我收好,说不到万不得己不许拿出来……”
秦江枫转头望去,信封边角己经磨损,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褪色的小字,墨迹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李跃辉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更深的懊悔:“你怎么不早说……要是早拿出来,是不是妈就不会……”
“我听爸告诉栀栀,说这文献沾着血光,当年就是因为它,妈妈的曾祖爷爷那一辈才闹得家破人亡,拼了命才保住我爷爷这一脉。爷爷居家迁来云市,才得以活了下来。可是我爷爷三十六岁染病去世,留下十岁的舅舅和六岁的母亲,靠我奶奶制香卖香养活母子三人。后来舅舅奔赴抗日战场就再也没回来……”高枫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看着手上的老旧信封,继续说道:“那次来云市采买香料,这个东西栀栀让我放在老宅。我想了很久,没什么地方安全,栀栀就建议我放在那几个古瓷器一起,用一个木箱装起来,埋在老宅后院的栀子花树下。那天,我和栀栀挖了很深的坑,埋好以后,把那口养着荷花的水缸压在上面。今天,我想着把它们挖出来,看弟弟怎么处理……呜呜呜……没想到,妈是因为这个被害死了!呜呜呜……”
秦江枫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纹理,突然注意到信封封口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刀片小心翼翼地划开过。
他看着高枫晚,“阿姨,你们打开过?”
“是。那天栀栀用刀片划开过,两本文献她都看过了,心里好有个数。”
“那阿姨,既然栀栀的外公给了栀栀,您最好还是放好,等时机成熟,再拿出来给栀栀。”秦江枫建议道。
见高枫晚点头,他又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还不确定,高老夫人是不是高桥或者是高桥派人所害,你们如果信任我,可以以它做诱饵,引蛇出洞,抓住他才知道是人是鬼。李董,阿姨,你们认为如何?”
李跃辉不等高枫晚表态,抢先开口道:“我同意。还要麻烦秦总,尽快联系到栀栀。”
***
阿尔卑斯山脉深处,“营地”地下格斗训练场。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汗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微腥气息。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高强度冷光灯将混凝土浇筑的巨大空间照得一片惨白,纤毫毕露。
地面是粗糙的防滑涂层,浸染着陈年汗渍和难以洗净的暗红污迹。
李栀,或者说,此刻代号为“鸢尾”的Mia,正被一个身高近两米、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的教官(代号“磐石”)死死压制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左臂被反关节锁住,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钝痛,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昂贵的羊绒大衣早己被劣质的迷彩训练服取代,此刻也沾满了灰尘和汗水,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身体上。
“放弃吧,鸢尾!”磐石的声音撕裂般咆哮,带着残忍的戏谑,“你的账户余额救不了你!你的香水配方也迷惑不了我!在这里,你只有本能和意志!放弃,就滚回你的香闺去!”
放弃?这个词在李栀被汗水模糊的意识里划过,带来一阵更深的寒意。
她想起杏离消失前最后那个平静却让她心悸的眼神,想起小烨烨懵懂无知地踏入老鹰实验室的背影,想起那个弥漫着霉味的破屋,想起那个黑夜里的狂奔、翻滚,荆棘划破脸、脖颈、手臂脱臼的夜晚……
不,她早己没有退路。
放弃意味着永坠深渊,意味着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将被那黑暗吞噬殆尽。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不是恐惧,是纯粹的、被逼到绝境的。
她猛地用未被锁死的右腿狠狠蹬向磐石支撑身体的膝盖窝,同时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柔韧和力量,像一条濒死的蟒蛇般疯狂扭动,利用地面摩擦力带来的微小间隙,不顾左臂可能脱臼的剧痛,强行扭转身体!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左肩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但正是这瞬间的剧痛和爆发,让她挣脱了反关节锁!她甚至来不及喘息,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一个翻滚拉开距离,沾满灰尘和汗水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火的寒星,里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和毁灭欲。
她迅速摆出防御姿态,尽管左臂软软地垂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肩膀的剧痛。
磐石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兴奋。
“好!这才有点意思!”他低吼着,像一辆人形坦克般再次扑上。
拳风呼啸,每一击都带着击碎骨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