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细雪,将墓园浇成一片冷白。陆曜辰立在灵堂中央,黑色西装笔挺如铁铸,却掩不住指节捏着白菊时的轻微颤抖。母亲的棺椁覆着素缎,西周白菊堆成雪浪,唯有供桌上那张泛黄照片里,陆母穿着淡蓝旗袍,眼角眉梢都含着温柔笑意。这抹笑刺痛了他的眼,记忆不受控地倒带——三年前沈清棠大闹祭典时,正是用这张照片狠狠砸向他的脸。
脚步声从长廊尽头传来,混着潮湿的雾气。陆曜辰脊背瞬间绷首,余光瞥见沈清棠的身影。她身着素白旗袍,外披的墨色披肩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间银簪泛着冷光,额角新伤处缠着的纱布洇出淡淡血痕。宾客席间泛起细微骚动,窃窃私语如毒蛇般游走:"就是她,当年把老太太气得进了医院""还有脸来,真不要脸"。
沈清棠攥着白菊的手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望着棺椁后陆曜辰的背影,喉咙像被浸了盐水的麻绳勒住。七年前慈善晚宴的画面突然浮现:她穿着不合身的廉价礼服躲在角落,是陆曜辰笑着递来手帕,轻声说"香槟洒在裙子上,像银河落进了海里"。而此刻,隔着一具棺椁,他们之间横亘着三年的仇恨与误解。
"沈小姐,这里不欢迎你。"陆家长辈的呵斥打破死寂。沈清棠身形一晃,白菊花瓣簌簌落在棺椁上。她正要开口,陆曜辰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她留下。"他转身时,沈清棠看清他眼底翻涌的风暴——那双曾被她形容为"深潭"的眸子,此刻盛满她看不懂的情绪,却在扫过她额角纱布时,猛地泛起涟漪。
牧师的悼词在灵堂回荡,沈清棠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盯着棺椁上的白菊,想起昨夜在老宅书房暗格里发现的泛黄日记。陆母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今天见到清棠了,那孩子看曜辰的眼神像受惊的小鹿。我偷偷给她塞了桂花糕,她脸红的样子真可爱。"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她慌忙低头,泪珠却滴在棺椁边缘,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陆曜辰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他看见她颤抖的肩膀,看见她悄悄用袖口擦拭泪水,看见她被雨水浸透的旗袍紧贴着消瘦的脊背。记忆如潮水涌来:昨夜他冒雨追到她公寓楼下,透过雾气朦胧的窗户,看见她伏在案前写东西的剪影单薄得像片纸。后来管家偷偷告诉他,她连夜整理了母亲生前资助过的贫困学生名单,准备以陆母名义设立助学基金。
"下面请家属致辞。"牧师的话音落下,陆曜辰走上前。他的视线扫过沈清棠紧握成拳的手,喉结滚动:"母亲常说,人生在世,要学会原谅与被原谅。"他顿了顿,目光与沈清棠相撞,"她最遗憾的,是没能见证我和清棠的幸福。"
沈清棠猛地抬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陆曜辰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七年前的慈善晚宴,他温柔递来的手帕,还有母亲日记里那句"等他们结婚,我要把传家玉镯给清棠",都在此刻化作锋利的刀刃,剜着她的心。而就在这时,沈梦璃突然扑到陆曜辰身边,哭得梨花带雨:"辰哥哥,别再说了,阿姨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伤害她的人..."
"够了!"陆曜辰甩开沈梦璃的手,声音冷得像冰。他转向沈清棠,眼神里有挣扎也有决然:"三年前母亲心脏病发那晚,你为什么在医院?"沈清棠浑身发冷,想起沈梦璃当时从急救室出来,哭着说"都是因为你气坏了阿姨",而自己被保安拖走时,陆曜辰看她的眼神充满厌恶。
"因为我看到沈梦璃从急救室出来。"沈清棠的声音混着雨声,"她说...她说阿姨是被我气死的。"灵堂瞬间死寂,唯有沈梦璃倒抽冷气的声音格外清晰。陆曜辰的脸色骤变,他突然想起那晚沈梦璃哭着扑进他怀里时,身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那时他只当是她匆忙赶来,却忘了她早己转行进了医美机构。
葬礼结束时,暴雨转成了鹅毛大雪。沈清棠跪在蒲团上为陆母烧纸钱,火苗被雪水浇得噼啪作响。她望着灰烬在风中飘散,想起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如果有天曜辰和清棠吵架,记得把这个镯子给清棠,那是我给儿媳妇准备的。"她伸手摸向口袋,那里静静躺着个丝绒盒子,是今早管家偷偷塞给她的玉镯,温润的触感烫得她眼眶发热。
陆曜辰看着她在雪中单薄的身影,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家。"沈清棠摇头,泪水混着雪水滑落:"我没资格。"陆曜辰突然将她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你有。母亲临终前说,她最大的愿望,是看我们拍张全家福。"
就在这时,沈清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一张陆曜辰母亲的病历单,诊断日期赫然是七年前——那时沈梦璃刚从医学院毕业。照片下方附着一行字:"真相,可不止一个。"沈清棠浑身发冷,抬头看向陆曜辰,却发现他的手机也在震动,屏幕上同样跳出一张照片:沈清棠昏迷在废弃工厂的画面,角落里闪过鸢尾花纹身。
雪越下越大,两人在纷飞的雪花中对视,眼中皆是惊涛骇浪。而暗处,戴着口罩的神秘人收起手机,望着墓园里相拥的两人冷笑。他袖口的鸢尾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与沈梦璃新做的美甲花纹如出一辙。更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启动,车窗降下时露出半截猩红丝巾——那是沈清棠失踪的助理最后一次出现时围着的同款。一场关于真相与复仇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